這位先生名叫塞普,來自非洲察沃國家公園。他的速度是所有哺乳動物中最快的。讓我小心地把謎底揭開吧,塞普先生是一隻凶猛剽悍的非洲獵豹!
非洲獵豹!
非洲察沃國家公園的稀樹大草原。在1米多深的硬毛須芒草和營草的草叢中,一隻母獵豹逆著風向悄悄向羚羊群接近。它已經懷孕了,一套有關4條小生命的複雜的鏈式反應已經啟動,通過種種物理的化學的媒介,表現為強烈的食欲。它急需補充營養。枯草叢後露出一隻未成年的羚羊,它警惕地向四方睃視著,4條優雅的細腿隨時準備跳躥而去。母豹知道這隻羚羊不是好的獵殺對象,它已足夠強壯,很可能逃脫自己的利爪。但在饑餓的驅使下,它躊躇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猛撲過去。小羚羊及時發現了敵人,敏捷地逃走了。母豬豹全速追趕,距離越來越近。相比之下,獵豹更適於短期的快速奔跑,它高踞於陸地動物奔跑速度的頂峰。它有流線型的輕盈體軀,長而發達的肢體,善於平衡的粗尾,發達的心髒,特大的肺。頭部具有阻力最小的空氣動力學特點,雙肩可不斷滑動使步伐加大。它的脊柱在高速奔跑中就像是彈簧,能曲能伸。獵豹的犬牙非常小,以致於當它辛辛苦苦捕到獵物後(它常常要喘息20分鍾才能進食),如果碰上鬣狗或獅子來搶食,它隻能膽怯地逃走,因為它的小犬牙無法同強敵搏鬥。但進化之神為什麼給它留下這點瑕疵?不,這是為了留下足夠大的呼吸空腔。當至關重要的搏殺能力與奔跑能力相矛盾時,也隻有被舍棄了。
獵豹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為奔跑而特意定製的,這是進化之路中的殘忍的選擇。但速度上遜於獵豹的羚羊也自有天賦的本領。獵豹是短跑之王,羚羊則是靈活轉彎的翹楚。它靈巧地左蹦右跳,一次次從母獵豹的利爪下逃脫。雙方的速度都開始減慢,小羚羊更甚,它的黑眼珠裏已經有了恐懼,母獵豹確信下次的一撲將把小羚羊撲倒。就在這時它聽到了自己體內的警告。獵豹在追獵時是屏住氣息的,就像人類的百米選手一樣,現在那次深呼吸所得的氧氣已經耗盡,它的血液不再能提供奔跑所需的巨大能量,再奔跑下去它的心髒就要破裂母豹隻好收住腳步,塌肩弓背,凶猛地喘息著,眼睜睜看著獵物輕快地逃走。
隻差0.5米,這0.5米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生死線:或者羚羊被殺死,或者獵豹餓死。母獵豹疲憊地久久地注視著自己的獵物,在它的潛意識中,一定滋生了極強烈的欲望:讓自己的四肢跑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點!
這隻獵豹最終沒有餓死,它就是塞普的母親。沒人知道這位母親那一瞬間的強烈欲望是否也能通過染色體遺傳給下一代。科學界公認的遺傳變異規律,是說生物基因隻能產生隨機性的變化,被環境汰劣取優,從而使生物一點點向優良性狀進化。這種盲目進化的觀點未免不大可信。不妨考慮爬行動物向鳥類的進化。在盲目的隨機的變異中,怎麼能恰巧進化出羽毛、龍骨突、飛行肌等等變異基因?即使能夠,無數變異性狀進行純數學的排列組合,得出的將是天文數字,它不可能在有限的地質年齡中得到驗證和取舍。也許某一天科學家們會發現,生物強烈的求生欲才是遺傳變異的指路燈,它在冥冥中引導染色體作定向的而不是盲目的變異:使渴望奔跑迅速的獸類變得四肢強健,使渴望飛翔的爬蟲變異出羽毛,使渴望遊泳的哺乳動物變異出尾鰭
也許,嵌入謝豹飛體內的、片斷的獵豹染色體也能傳遞一定的欲望?
非洲獵豹!
費新吾和田延豹沉重地喘息著,互相躲避著對方的目光,一種冷酷滯重的氛圍漸次升起。他們幾乎同時認識到,盡管這個神秘人物心理陰暗,幾近無賴,但他指出的恰恰是事實。在那位遠遠超越時代的、生命力強盛的短跑之王身上,肯定嵌入了獵豹的基因片斷。
幾天來,他們就像是玩九宮格填數遊戲的學生,一味在外圍揣測、推理、嗅探、追蹤,費盡心機來破譯這個非常複雜的謎語。但是,隻要把一個正確的數字填到九宮格的中心,一切都變得非常簡單,太簡單了!
對這個結論,至少費新吾不感到意外,這些天他已通過網絡查閱了大量的有關基因的資料。DNA是上帝的魔術,但任何魔術實際上隻是充分發展的技術盡管這些技術十分精細十分神秘,但終究是人類可以逐漸掌握的技術。而掌握了基因技術的人類將成為新的上帝,隨心所欲地改良上帝創造的億萬生靈包括人類自身。
他在腦海中曆數二三十年來基因工程技術的神奇發展:
早在上個世紀末,科學家就定位了果蠅的眼睛基因,並能夠隨心所欲地啟動這個基因,在果蠅身上或翅膀上激發出十個八個眼睛。他們還發現,地球上所有有限生物的成眼基因都是十分近似的,是從一個原始基因變化而來。所以,從理論上說,完全可以在人類的額角或後腦勺上激發出第三隻眼睛,就像對果蠅已經作的那樣。科學家們至今沒有作到這一點,僅僅是因為他們不願去做。
上個世紀末,美國俄亥俄州凱撒西部大學的研究小組,已經能製造濃縮的人體染色體,他們把染色體中的廢基因剔掉,將有效基因融合或聚合,得到隻有正常染色體長度1/10的、功效相同的染色體。
更早一點,瑞典隆德大學的一個研究小組將細菌血紅蛋白基因移入煙草,英國愛丁堡羅斯林研究所將人的血紅蛋白基因移人綿羊,以這種羊奶治療人類的血友病;將人類抗胰蛋白酶植入綿羊,以治療人類的囊性纖維變性。上述產品早已進入工業化生產。
21世紀初,醫生們已不必再走這樣的彎路,他們已經能將上述基因直接嵌入先天缺損的病人體內。
日本大阪微生物病理中心鬆野純男則搞出了更驚人的成就。他將一種多管水母的一段基因植入老鼠體內,這種基因可分泌一種特殊的螢光綠蛋白(GFP),能在黑暗中發光,在紫外線照射下光度更強。這段外來基因植入老鼠體內後能夠正常遺傳,繁衍出一代一代的綠光鼠。
人類已經接過了上帝的權杖,還有誰能限製他使用這根權杖?
費新吾不是上帝的信徒,沒有宗教界人士對基因技術的深深恐懼。對於他們來說,基因技術比哥白尼的日心說、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更要凶惡千百倍;
費新吾也不是生物學家,對生物倫理學知之甚少,因而也沒有生物學家那種理智的擔心。他們一方麵兢兢業業地開拓基因工程技術,一方麵對任何微小的進展都抱有極大的戒心,生怕一條微裂紋會導致整個生命之網的崩裂。
所以,從理智上說,他並不認為這是大逆不道的惡行。但他心中仍有隱隱的恐懼,說不請道不明的恐懼,他的脊背上掠過一波又一波的冷顫。
電話鈴一遍又一遍地響著,謝教授的房間裏沒人。他突然失蹤了。
網絡中的報道幾乎與事實同步:短跑之王、豹人鮑菲謝神秘失蹤已經3天了。鮑菲謝的父親謝可征教授昨日神秘失蹤。
世界發瘋了。
羅馬教廷發言人:事態尚未明朗,教皇不會匆忙表態。但教廷的態度是一貫的,我們曾反對試管嬰兒和克隆人,更不能容忍邪惡的人獸雜交。願上帝寬恕這些膽大妄為的罪人。
以色列宗教拉比:猶太教義隻允許治愈人體傷痛,絕不能容忍褻瀆神的旨意,破壞眾生的和諧與安寧。
伊朗宗教領袖:這個邪惡的巫師隻配得到一種下場,我們向安拉起誓,我們將派10名勇士去執行對罪犯謝可征的死刑判決,不管他藏到世界哪一個角落。
雷澤夫大學醫學院發言人:我們對社會上盛傳的人豹雜交一無所知。如果確有其事,那純屬謝可征教授的個人行為。我們謹向社會承諾:雷澤夫大學不會容忍這種欺騙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