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捕頭心念電閃,向前一步道:“王大人,張某自問沒做過虧心事,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起厚土,如今,我為何出現在這裏,委實自己也不知道,我沒有殺王捕頭,更不曾通匪,今日夜裏子時剛過,我在牢裏被人打暈,醒來時就躺在這裏,其中內情,還望縣丞詳查。”
說完,兩眼直視縣丞,一副坦蕩蕩模樣。
然而他的心卻一直向下墜,向下墜,因為在縣丞和那些昔日同僚臉上,全是一副不信的神情,更有幾個昔日關係不錯的捕頭,臉上露出了憤怒、婉惜的神情,四周沒有人說話,隻有火把發出的劈劈啪啪聲響。
“你當我們是三歲孩童?縣衙大牢被劫與你無關,王捕頭全家被殺與你無關,倭寇與你無關,那你手裏的刀可與你有關?你身上的斑斑血跡可與你有關?”王縣丞憤怒道。
“這……”張捕頭沉吟道。
“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這些都跟我無關啊。”烏獵戶將手中的刀向地上一扔,抱拳說道,“我不認識這位捕頭大人,我被他們打暈了帶到這裏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哇。”
王縣丞將手一揮,那些捕快與民壯手持兵刃向前慢慢合攏,“給我將這兩個私通倭寇、越獄逃跑的殺人凶手抓住,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遵命。”手下齊齊大喝一聲。
張捕頭麵若死灰,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解釋,這些人都不會相信他的,他已被打上了殺人犯、越獄犯和內奸的標簽,張捕頭原本以為事情一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自己一定可以蒙冤得雪,洗刷掉那些錯誤的罪名,然後驕傲地走出牢房,繼續自己的捕快事業,但現在,他發現,一切都變了,事情的發展跟自己的設想完全不一樣,所有的證據都指出自己,所有的人都相信那表麵的證據,而自己卻無法找到反駁的理由,如果這次再被抓進獄中,那等待自己的隻有一條路:秋後問斬,甚至於是否能等到秋後,都不一定,有可能案子很快就可以審完,自己也很快就要掉腦袋了。
掉腦袋不怕,但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我不能死了還被人唾罵是個內奸,更不能死了還背負為私冤枉殺同僚及無辜的罪名,我不能死,我要證明我的清白。張捕頭心裏叫道。
忽然,他身子側向橫跨一步,將右手掌中鋼刀橫架在烏獵戶的脖子上,對眾人大叫道:“你們不許過來,我是被冤枉的,你們如若再向前一步,我就殺了他。”說完,手中的刀向前壓了壓。
烏捕頭此時正背對著張捕頭,在王縣丞到來之後,他就沒有想過反抗,本來一切都不關自己的事,自己隻是被迫卷進來的,如今縣丞來了,正是洗脫自己的罪名好機會,自己沒有殺人,沒有放火,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至於是不是張捕頭做的,這不是他判斷的問題,他不想和這個張捕頭有任何的聯係,隻想官府迅速查清真相,然後放自己回去,重新過上與世無爭的獵戶生涯。因此他早早地丟掉了鋼刀,就是想表明自己的態度,沒想到王縣丞貌似不信,號令大家將自己和那個張捕頭一起抓起來,就算抓起來也沒什麼,事情總會弄清楚的,清即是清,濁即是濁,烏獵戶有這樣的自信,所以在王縣丞吩咐將兩人一起抓起來的時候,他沒有一點異動,平靜地等著那些捕快上來鎖人,卻沒有想到,背後那個稱為張捕快的家夥,居然狗急跳牆,把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自己成了人質!
這怎麼辦?
王縣丞氣得混身發抖,卻忽然笑了,指著張捕頭道:“張桂林,你這是演的哪一出?你覺得你用的這一招我會上當嗎?你如果抓住了我們這裏任何一個捕快或者民壯來要挾我,我可能都會猶豫,但你挾持自己人,這算是哪門子道理?”王縣丞哈哈大笑幾笑,然後對手下大喝道:“將這兩人一起給我抓了,不可放過一人。”
“遵命。”手下齊聲大喝,揚起了刀槍。
“我,……”張捕頭隻覺得舌頭發苦,眼前這個捕頭真的不是跟自己一夥的,好不容易抓一個人質,還被別人當成是自己一夥的,一點作用也沒有,最近自己真的是運氣背到了家。
將刀一讓,然後抬腳朝烏獵戶的屁股上就是一腳,趁著烏獵戶向前撲去的時機,張捕頭回身就衝進了正熊熊燃燒大火的房間。
烏獵戶被踹得向前踉蹌幾步,一抬頭,卻見那些捕快民壯一個個舉著刀槍向自己撲來,一副拚命的神情,不由嚇了一跳,來不急解釋,忙一扭身,也跟著張捕頭鑽進了火海。
房間裏的火已經很大了,火焰已攀上了房頂,不時啪啪地向下掉瓦片,有時還會嘩啦一聲,那被燒著已久的椽子猛然折斷,帶落無數的瓦片與簷磚。
烏獵戶眼睛四下一轉,沒有發現張捕頭,抬頭看了看火海,依稀可以看到火的另一邊靠北的窗戶正打開著,便用衣袖一捂口鼻,低頭向北窗衝了過去,臨近窗戶時,用手一按窗框,身似猿猴,靈敏地從窗戶裏跳了出去,一入後院,眼角瞥見牆頭有人影一閃,正是張捕頭翻越圍牆而去。王捕頭家的圍牆並不太高,大約隻一丈左右,常人伸手就可攀到牆頭,牆上長著一些野草,隨風而動,烏獵戶朝牆小跑幾步,然後一個加速,手向牆頭一搭,人就飛了起來,身體側著劃向牆頭,輕巧的腳尖一勾,人便騎上了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