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劍影歌聲(1 / 3)

落日餘霞散綺,晚風吹送輕歌,歌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投林倦鳥,也似為這歌聲盤旋,在林子上空回翔不下;但著淒婉的歌聲,卻留不住山穀中一匹絕塵而去的駿馬。

馬上的騎客是一個白衣少年,他何嚐不知道後麵這個策馬追蹤的少女是為他而歌,但他還是狠了心腸,縱馬狂奔,直到歌聲消散,但見空山寂寂,暮靄沉沉之際,這才謂然歎息,朗聲吟道:“易水蕭蕭西風冷,壯士一去不複還!拚死但憑三尺劍,深情唯有負紅顏!”勒馬回頭,後麵杳無人影,他的馬是一匹逐電馳風的寶馬,這一陣狂奔,早已把那少女隔在幾重山外了。

這少年名叫陳玄機,他負了師友的重托,要去刺殺一個在賀蘭山隱姓埋名武功高絕的高手,修說他對那少女本就無心,即算是有厚意深情,此即此時,也決不能為這歌聲所阻。

然而那歌聲還是撥動了他的心弦,可惜那少女阻在幾重山外,聽不到他那一聲長歎,看不到他眼角那兩滴晶瑩的淚珠。

日落風寒,黃昏的景色越來越濃了。陳玄機抬頭一看賀蘭山的主峰已隱隱在望,心中不由的一陣緊張,立即撥轉馬頭,揚鞭西進。

跑出穀口,登上了一條崎嶇的山道,陳玄機心裏躊躇,他的坐騎雖說是一匹寶馬,但在這險陡的山路夜行,強敵又在附近,究竟不能無所顧忌正自拿不定主意,忽聽得快馬飛馳的急聚蹄聲,倏忽之間,便到跟前,眼看著兩匹馬頭便要闖在一起,前麵那匹馬的騎客,一個翻身,跳下馬背,伸手一攔,陳玄機那匹寶馬,一聲長嘶,前蹄人立,竟是闖不過去。在這一瞬之間,陳玄機也已跳下馬來,但見戴著馬頭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粗豪少年,一張麵孔冷森森的毫無表情,在黃昏景色之中,更顯得陰沉恐怖。

陳玄機怔了一怔,拱手說道:“上官兄,幸會幸會。”那粗豪少年“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是呀,端的是幸會了。韻蘭呢?”陳玄機道:“她在後麵,你穿過這個山穀,也許就能見著。”那少年劍眉一揚,臉色越發陰森,道:“那麼她是追著你來了?”陳玄機臉上一紅,道:“上官兄休得取笑。”那少年勃然大怒,喝道:“誰和你說笑,我隻問你,你是要她還是不要?”

陳玄機叫道:“上官兄,這話是打那裏說起?我對韻蘭姐姐從來沒有起過異心。”

那少年道:“如此說來,你隻是對她戲弄,引誘了她,如今又將她甩了?”

陳玄機臉上變色,朗聲說道:“上官兄,你把小弟看作何等樣人?我對韻蘭隻有姐弟的情誼,那談得上什麼戲弄,引誘?”那少年冷笑道:“依你說竟是韻蘭引誘你了?”陳玄機眉頭一皺,蕭韻蘭確是糾纏於他,但若依實說來,豈不傷了她少女的名譽。

那複姓上官,雙名天野的少年追上兩步,沉聲說道:“陳玄機,你給我回去!”陳玄機道:“怎麼?”上官天野道:“你對韻蘭陪個不是,發誓從今以後,永不負她!我給你監誓,不準背盟。”粗豪的話語一變而為異樣的淒涼,竟好像是向陳玄機哀求起來了。

陳玄機再退了兩步,低聲說道:“上官兄,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喜歡韻蘭姐姐,何苦悶在心頭?”上官天野道:“不錯,正因為她是我喜歡的人,我決不能見她傷心,決不能見你將她拋棄!”陳玄機苦笑道:“我但願做個穿針引線的紅娘,卻不是弄琴寄簡的張君瑞。我衷心祝你們成就美滿姻緣。上官兄,你何必有所猜疑,令小弟難堪!”

陳玄機自以為這是掏心剖腹之言,豈知普天之下的單思男子,無不把對方視作不可褻瀆的仙女,何況是上官天野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他一聽陳玄機的說話,竟似把他尊敬到了極點的人當做一件可以‘出讓’的貨物,已是怒不可抑,更何況陳玄機雖然說得誠懇,在他聽來,卻認作是‘勝利者’的嘲弄。這種單思病患者的微妙心理,陳玄機那能懂得?

但見上官天野麵色一沉,雙目倏張,曆聲喝道:“陳玄機,廢話少說,你回不回去?”陳玄機一望天色,心中煩惱之極,說道:“我兄不諒,弟也無言。但小弟有事在身,但求我兄讓路!”話猶未了,但聽得得霍的一聲,上官天野拔出了一對護手鉤,大聲喝道:“我偏不放過你這無情無義的男子!”

陳玄機那有心情爭鬥,心中暗罵:“我有情無情,幹你何事?”上官天野雙鉤一個盤旋,金光閃閃,追到麵門,喝道:“還不亮劍麼?”陳玄機飛身閃過,叫道:“上官兄且慢,聽弟一言!”

上官天野冷笑道:“有何廢話?尚待多言。”陳玄機道:“吾兄定要賜教,小弟原不敢推辭。隻是今日實是有事在身,十日之後,若是到期小弟不來,那就是小弟已被人所殺,不必再勞吾兄貴手了!”

上官天野聽他說得奇怪,怔了一怔,隨即喝道:“你沒有功夫,我就有功夫等你嗎?快快動手,勝敗立決,免得韻蘭來了傷心。”雙鉤一分,一招‘電翼摩雲’,左右合圍,陳玄機不得已拔劍相迎,但聽得叮當兩聲,鉤劍相交,陳玄機的劍幾乎給他奪出手去。

上官天野哈哈笑道:“韻蘭將你的劍法捧上三十三天,原來不過如斯!”陳玄機又好氣又好笑,心中想道:“你不過想賭一口氣,我便讓你何防?”長劍一抖,還了一招,抽空便想鑽出。那知上官天野的吳鉤兼有鉤劍之長,一占上風,後著綿綿不斷,鉤光閃閃,竟把陳玄機的退路全都封住,哪能輕易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