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荒山劍氣(1 / 3)

這兩節詩經翻譯成白話詩就是:

“白白的小馬兒,吃我場上的青苗。拴起它拴起它啊,延長歡樂的今朝。那個人那個人啊,曾在這兒和我歡樂逍遙。白白的小馬兒,回到山穀去了。咀嚼著一捆青草。那人兒啊玉一般美好。別忘了給我捎個信啊!別有疏遠我的心啊!”

聽這琴聲歌意,雲素素竟是在深深的思念他,陳玄機然歎道:“我那白馬兒還在你家,明朝還會咀嚼你門諭的青草。呀,我隻怕不能再踏進你的家門了!”抬頭凝望:玉字無塵,銀河瀉影,月光如水,良夜迢迢,隻是心上的人兒,卻在可望不可即的梅花深處!

歌聲嫋嫋,飄蕩山巔水涯,陳玄機一片茫然,也似隨著那琴韻歌聲,神飄意蕩,雲素素嬌癡的情影泛上心頭,上官天野粗豪的笑聲索回耳畔,“為了這兩個人,我何惜再冒一次生命的危險?”陳玄機下了決心,終於又再上山峰去了。琴聲劃然而止,空山絕響,又複歸於靜寂。陳玄機心中一動,停下步來,隻聽得有極輕微的幾下擦擦之聲,直飄耳鼓,若非陳玄機自小就練過收發暗器的上乘功夫,還真聽不出來!那聲音越來越近了,陳玄機這時更聽得清楚了,來的不止一人,前麵那個人的腳步聲和後麵那幾個人的腳步聲,相距約有數十丈之遙,倏忽之間,就到了陳玄機前麵,當真是快到極點,竟然都是“踏雪無痕”的輕身功夫,陳玄機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躺在大樹的背後。

隻見前麵那個黑衣漢子,一聲長嘯,暮然止步,冷然發話道:“石某顧念多年情份,諸兄卻何故窮追不舍?難道當真要追到雲家,迫小弟決裂麼?”隨即聽得一個破鑼般的聲音喝道:“石天鐸你休要自恃武功,連少主的金牌也不放在眼內!你到雲家意欲何為?”

話聲入耳,陳玄機更是驚得呆了,想不到這個黑衣漢子竟然就是昔年名震天下、在武林中聲名僅次於彭和尚而在雲舞陽之上的石天鐸,自張士誠被朱元漳擒殺之後,彭和尚殉難,石天鐸不知所終,有人傳說他保護張士誠的兒子逃到漠北,也不知是真是假,卻不料會在這個深夜,出現在賀蘭山上,而且聽來還是去找雲舞陽!

陳玄機大是疑惑,想這石天鐸義膽忠心,當年曾舍了性命,在張上誠國破家亡之日,將他的兒子搶救出來,石天鐸的軍中舊侶,亦即陳玄機的師長叔伯輩,每一談及,無不欽佩,何以這個人卻罵他自恃武功,連少主的金牌也不放在眼內?難道這個人口中的“少主”不是大周(張士誠所建國號)的亡國太子麼?

那破鑼般的聲音剛一入耳,人已到了跟前,陳玄機在樹後愉窺,但見追蹤石天鐸而來的共有三人,個個裝束古怪,一個道士,一個打扮得類似鄉下老農,手長過膝,焦黃的臉上毫無表情,還有一個卻是作蒙古裝束的武士,那破鑼般的聲音乃是道士所發。

這道士相貌好熟,但聽得石天鐸應道:“七修道兄,你若問小弟到雲家之意,先請問你自己何以要追蹤至此!”陳玄機心頭一震,果然是他!

這七修道人乃是當年張上誠所延聘的客卿,請來教大子張複初的劍術的,張士誠最尊崇的客卿共有三人,乃是一僧一道一丐。“僧”是彭瑩玉彭和尚,“丐”是北方的丐幫幫主畢淩虛,“道”就是這位七修道長!當時武林鹹尊彭和尚武功天下第一,至於石天鐸、雲舞陽、畢淩虛、七修道人等人則各有專長,難於品定,固石、雲二人均是張士誠最親近的武士,與彭瑩玉常在一起,所以又有人將石、雲二人與彭和尚並列,稱為張士誠軍中的“龍虎鳳”三傑。陳玄機小時候曾見過七修道長一麵,不過那時陳玄機隻有七歲,所以一時不能記起。

月光之下,隻見六修道人揚起一麵金牌,叫道:“我是奉了少主之命追你回去!公義私情,都不許你叛主求榮!”石天鐸冷笑道:“我若要叛主求榮,也不必待今日了。想當年主上兵敗長江,我護送先太子單騎渡江,遠逃異域,一路之上,連斃朱元漳手下的十八名武士,我若想在朱元漳手下求取富貴,那錦衣衛總指揮的位子,也輪不到那個什麼羅金峰來坐啦!”

七修道人道:“我輩同受先帝厚恩,舍身報主,份所應當。你為先帝保存血脈,我自是佩服得很。但大丈夫理當有始有終,你既放出先太子於前,何以又拋棄他的遺孤於後?何況少主年青有為,正該你我戮力同心,助他複國!你私自逃走,還要到此地找雲舞陽,請問你懷的是什麼心意?

陳玄機這才知道他叔伯輩所遙奉的“太子”已客死異域,石天鐸七修道人等口中所說的“少主”已是張士誠的孫子了。心中想道:“朱張二姓爭奪江山,這風波已延至第三代了,將來還不知何時了結?那雲舞陽意欲賣友求榮,是不義之人。但他所說的為一家一姓爭奪江山殊屬無謂的話,卻也未嚐沒有道理。”一時思潮混亂,對自己卷入這漩渦之中,究竟是對還是不對,也感到茫然了。

隻聽得石天鐸沉聲說道:“正因為少主年青有為,我才不願你們將他毀了。想當年先太子賜名少主,號為‘宗周’,乃是要他繼承先帝,毋忘故國,可不是要他以瓦刺為宗,奉蠻夷之君為主!”陳玄機怔了一征,什麼“瓦刺”?什麼“蠻夷之君”?這是怎麼回事?那時“瓦刺”乃是蒙古地方的一個部落,尚未建成國家,這名字在中國一般人均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