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先前說話的老太太從身後一個宣傳欄上撕下一片紙,遞給宋宇生道:“給,擦擦!”
宋宇生順著老太太的目光瞧去,發現自己的皮褲上沾了一攤爛白菜。他接過老太太手裏的紙,不好意思地說道:“謝謝大媽!”
老太太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的皮褲看,一邊看還一邊稱讚道:“這褲子好!要不腿該摔爛了!”
另外一個老太太也接嘴道:“帽子也好,腦袋沒開瓢兒!”
說完,倆老太太都看著宋宇生笑了,“不送電報把電驢兒開這麼快幹嗎?不惜命啊?”
宋宇生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他指了指地上那處結冰的地方,“我哪知道這白菜幫子底下還有埋伏啊!”
宋宇生的笑容很爛漫,皺紋和胡楂兒都擋不住。
江路站在小賣部外麵,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電話話筒,用手捂著話筒打了個哈欠,然後對著話筒說道:“……不是推辭,陳先生,今晚真的沒空兒……星期三也不行,晚上團裏彩排。再說吧,好嗎……等忙過這些日子再聯係……謝謝了。當然得謝了,飯不吃,心領了!”
江路掛斷電話後,隨即飛快地撥了一個號碼,“姐,我不想再見那個David Chen了……什麼?那好吧,你煎完雞蛋給我打過來,我就在這兒等著,快著點兒啊!”
與此同時,錢淑華走進宋征宋雋姐弟倆的臥室,一把撩開床上的被子。躲在被子裏的宋雋猛一翻身,把脊梁衝向她。
錢淑華戲謔道:“喲,這大扁頭是誰呀?”
宋雋一下子轉過臉,“哪個大扁頭?”
錢淑華指著他道:“這不?腦袋睡成大烙餅了!來,咱穿上新衣裳!”說完,隨手把一件燈芯絨夾克抖開。
宋雋不屑地看了一眼,“這又不是新的,梅阿姨來的時候就穿過了!”
這時,宋征走了進來,見狀說道:“不會吧?穿山甲又要來了?”
錢淑華不解,“什麼穿山甲啊?”
宋征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轉身在小書架上找自己的參考書。宋雋壞笑道:“就是那個梅阿姨。”
錢淑華皺了皺眉頭,“誰給人家起的外號?宋征你幹的吧?”
宋征朝宋雋擠了一下眼,宋雋趕緊心領神會地搶答道:“是我起的。”
錢淑華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說道:“你少給你姐打掩護。你們倆都給我聽好了——今兒來的阿姨姓趙,你們叫她趙阿姨。記住嘍,別叫錯了,啊?”
宋宇生把摩托車往樹幹上一靠,一隻手摘下頭盔。他的腿顯然在剛才的車禍裏受了點傷,走路一躥一躥的。
此時,百無聊賴的江路正翻著一個精美的小通訊錄,被急匆匆走來的宋宇生擠到一邊。她使勁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注意到她的抗議,而宋宇生卻渾然不覺。
宋宇生抓起電話便撥號。
少頃,電話通了,他肩膀抽緊,吞咽一大口唾沫。
宋宇生:“喂!喂,我到了!”
電話裏傳出錢淑華的聲音:“這兒沒有叫‘喂’的!”
宋宇生:“對不住對不住,媽,您老早安!”
一旁的江路覺得他的語態姿態都有點奇怪和滑稽,她仔細打量著他——皮夾克的袖子上掛著一片糟爛的白菜。
電話裏繼續傳來錢淑華的聲音:“誰跟你貧嘴啊?四十大幾的人了,還不學學禮貌!”
錢淑華的聲音很大,連一旁的江路都聽見了。她看到宋宇生把話筒從耳朵上挪開,心裏暗自覺得好笑,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宇生——靴子上厚厚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