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姐是不可能離開克萊特茲城的,因為除了克萊特茲城之外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允許狐姐這樣的半妖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
反倒是不打算離開的我,不得不在十三歲的時候踏上了離家的路——離家十八年的路。
那是十三歲生日剛過沒幾天的事,我趴在房間裏的床上把玩著狐姐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那是一條用皮革繩精心拴係著的銀色指環項鏈,能在陽光下發出銀色的亮光。
突然聽到爺爺喚我:“小離!”
我應了一聲,便起身出了房間。我小跑著來到前廳,人出奇的多: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以及城主、城主的衛隊長和一位陌生的拄著一根長長的白色拐杖穿著白袍的白發和藹老人,這讓我驚異萬分,隻得愣愣地看著爺爺。
陌生的老爺爺笑著蹲在我麵前,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塊去學法術。當然,我是不願的。
我轉頭茫然地看著爺爺,爺爺意味深長地說:“去吧!”
我知道,我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的,因為,我也沒想過擁有選擇的權利——幼時的我在家人麵前,就像人類在選擇出生時間、出生地、出生環境的時候一樣。
所以,離開的日期突然就定下了,我心裏也說不清是啥滋味,難受?絕不是!爺爺讓我去一趟我就去一趟唄!又不是不回來了!不舍?這個有點像,畢竟我從來沒有離開家人,離開克萊特茲城過。興奮?這是肯定不可能的,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克萊特茲城。好奇?多多少少有一點。
與其說這是我的一趟長途曆險旅程,不如說是家人讓我出一趟遠門。
當時的我就是這麼以為的,十三歲生日剛過的我。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出發了,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還有狐叔、狐姨,都在院子裏送我出發,唯獨沒看見狐姐。
總感覺有什麼沉甸甸的,突然。
出了籬笆院牆,見他們都看著我,突然間感覺鼻子酸酸的,眼眶就開始發熱,我強忍著沒流淚,對他們揮了揮手,說道:“我出去一趟就回來,很快就回來。”
話兒就像掉進大海裏的小石子一樣,沒有一絲兒回響,狐姨轉過頭去偷偷地抹了把眼淚。
我抽了抽鼻子,似乎在等著什麼,愣在那。
好一會兒,狐叔對我擺了擺手,輕輕地說:“去吧!孩子!”
我便轉身走了,踏上熟悉而又陌生的石板路。
沒見狐姐送我,本就不舍的我心下不禁有些悵然。
薄薄霧靄裏的絲絲清風拍在臉上,這讓我本就有些悲沉的思緒愈發寒涼了幾分。
在十八年後我再次踏上這條石板路的時候,整個人就像遺忘了“情緒”這一東西的存在一般。
那天下午,我眼睜睜地看著斜陽下熟悉的城牆、石板上熟悉的紋路、石道旁熟悉的野草,聞著微風裏熟悉的青煙氣息,聽著遠處傳來熟悉的鸞鶯歌唱聲,還有,山丘上那熟悉的身形——歲月並沒有在狐姐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而我,那時已比狐姐高上半個頭了。
心裏一絲絲的漣漪都沒有!
我很平靜,沒有一絲欣喜,也沒有一絲憂傷,就那樣淡淡的。
我想我的臉上應該是笑容的,因為我想笑一笑,跟狐姐打招呼,說:“我回來了!”
可事實上,我並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狐姐定定地看著我,我慢慢地走近狐姐。
她的眼神裏充斥著不可思議,然後是滿臉的驚喜,開心的聲音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