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緊盯著他，他麵具下的臉和他手中的麵具一樣，冷冷冰冰，沒有任何波動。
……討厭仰視他的感覺，很討厭。
我低下了頭。
可就算討厭，我卻一直都處在仰視他的地方。
池中的水洗淨了我這幾日堆積起來的陰濕之氣，池水很舒暢，一沾染上似乎就帶走了我身上所有的不適。可惜，就算是再舒適它們也是禁錮我的魔法禁區，我無法帶著享受心情待在水裏，更何況，我眼前還站著個惟釋。
“你要一直泡在水裏嗎？”惟釋開口，清冷的聲音裏是分不清的傲慢還是嘲諷。
我抬起眼，意外看見惟釋此刻竟然是微微傾著身子向水中的我伸出手來。那隻手，淨白且修長，掌中微微一線淡黃的繭色透著有力。
惟釋竟然向我伸出手來……我想上去，他若是要拉我一把，我為什麼要拒絕？
我在半懵半傻之間，伸手去握他的手。我的手剛碰到他掌心時，惟釋看著我笑了。
惟釋長得是十分好看，笑起來的模樣也不差，但他此刻這樣一個笑容讓我的心猛沉了一下。惟釋的笑，對我而言是危險的警告。
“收起你幼稚的猜測，很多事都不是你能揣測的。”
惟釋的話又響在了我耳邊。
我真是可笑，為什麼他再次出現，我心裏會出現“他是來帶我離開”的想法？我很不想這麼狼狽的把自己逃離這裏的希望寄予別人身上，但是我並不否認，看到他向我伸出手來的那一刻，我心底冒出的真真切切想法就是這個。
是他讓我淪落到這般田地，我為什麼還想指望他？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枉費他“特意”教了我第二次，我還要不爭氣的讓他教我第三次？
我碰到他掌心的手頓時如觸火燒般往回縮，我想我清晰變化的表情在惟釋看來一定是“好看”極了，如此卑微，如此低下……我回收的手被他追上來的手指握住了，緊緊抓住。
“嘩嘩嘩——”
惟釋隻用一隻手便將我從水中拉了出來，嘩啦啦的水聲響徹耳畔，我渾身濕濕落落的離開水裏，落在了他麵前。因為我抗拒他拉我的力量，落岸時，我撲了他一身，濕濕嗒嗒的水痕也蓋了他一身。
“怎麼？想起我是不能信任的了嗎？”惟釋將我的手反鎖在背後，我無處著力，還是保持著撲在他身前的動作，隔得太緊，他的話直接落在我耳上，他聲音裏說不出來的諷刺和傲慢深深震撼著我的耳朵。
“你想怎麼樣？”我雙手掙紮著，但惟釋隻靠一隻手便將我牢牢束縛住，“來這裏特意嘲笑我？”
惟釋的呼吸撲在我耳廓邊：“你是這麼想的？”
這似乎是一句委屈的話，但說出這話的人是惟釋，他可以有一切，但獨獨不可能會有委屈。難道他真的會好心來管我的死活？這不可能，他不可能為了我冒這樣的危險。我剛剛那一瞬間已經回神了，惟釋的憐憫無論如何不會落到我身上。
“我想你救我。”
惟釋沒有回應我的話，但他呼吸的氣息裏帶了笑意。
“我這麼說，會讓你高高在上的姿態更狂妄一些嗎？在我的卑微裏找到的成就就讓你那麼高興？”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生氣？”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我不以為然的嗤笑，懶得搭理他的話。
“因為我不是來帶你離開這裏的，所以你惱羞成怒了。”
他的肩就在我麵前，他一直鎖著我的手又一直說著真的讓我發怒的話，我開口不說話，而是一口狠咬了下去……惟釋向後倒退了好幾步，但拖著我的手還沒有鬆開，我也朗朗蹌蹌被迫跟著他的倒退而前傾了幾步。
麵對惟釋，我做的事似乎都是極無涵養的，完全失了風度。
惟釋停下步子來是因為他身後撞上了半人高的巨石。我以為我一身濕濕的水跡也會弄得他一身濕，但我身上那股濕寒的沉重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消失，低眉一看，我的衣衫不知在何時已經幹得徹底，就如同新洗一般。
惟釋到底想做什麼？難道把我囚在這裏還不夠？還要我做什麼？！
一想到這裏，我渾身都禁不住微微顫了一下。
我已經任由他擺布了一道，這第二道，絕對不可能。
衣衫已幹，現在也離開了水池邊上，我試探的勾起被惟釋禁錮在身後的手……
“落塵……”惟釋一句輕喚讓我的動作呼吸血液在一瞬間完全凝滯，“你的心計還是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