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帝國開皇七年冬,一場罕見的暴風雪襲擊了邢州,如鉛一般厚重的烏雲夾雜著碩大的冰塊滾滾而來,恐怖的威壓讓這座處於大梁邊境的軍鎮搖搖欲墜。
邊城皆是苦寒地,尤其是邢州這種北接蒙兀,東拒陳國的軍鎮。除了帝國那些想要靠軍功混一個前程的寒門子弟,基本上沒有任何一個有點身份的貴人願意來到這裏。
冬天才剛剛露出它猙獰的麵孔,而邢州城早已經冷得不能在大街上見人了。如果不是有必要,邢州城的人甚至連撒尿都不會走出臥室。因為在戶外撒出的尿還沒有落在地上就會被凍成冰柱,如果撒尿的時候不抖上幾抖,寒氣甚至會隨著水線凍到老二上麵。
邢州城外,幾棵稀疏的針葉樹上正掛著皚皚白雪。
針葉樹的下麵躺著幾具屍體;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傷口上的血液還沒來得及擴散就被凍成了一條暗紅色的冰柱。寒氣順著傷口侵入死者的身體內,將他們的五髒六腑都凍成了一塊冰疙瘩。
這些人不是被這嚴寒的天氣凍死的。
透過死者厚厚的牛皮護臉套子還能看見他們驚懼的眼神,那眼神中有恐懼和絕望,但是更多的是困惑,他們不解為什麼會被殺。
一隻黑色的特質牛皮靴踩在屍體上麵,猶如踩在一塊冰上麵一般,屍體發出一陣哢嚓的斷裂聲。
躺在地上的屍體身著梁國邊軍製式軍袍,從衣著和打扮上不難看出他們是邢州城的外放斥候。大梁國以武立國,邢州城又是梁國的軍事重鎮,哪怕是這種能凍死人的鬼天氣,在梁國森嚴的軍法下這些軍中斥候也隻得老老實實的在城外警戒。
這些斥候常年與蒙兀人交戰,能活下來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然而就是這樣一批精銳的斥候,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示警的情況下就被殺死,不得不說下手的人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
黑色的鬥篷,黑色的牛皮靴,手中拿著的是一把長約兩尺的細劍。劍是用上好的玄鐵鍛造,劍身上一層層的天然形成的紋路互相交織,遠遠的看上去像極了傳說中的龍鱗;除此之外劍身上還有特製的放血槽和鋸齒,在梁國這種劍有一個統一的名字‘螭吻劍’,它是梁國欽天監司獵犬的專用武器。
一名欽天監司的男子脫下手上的鹿皮手套,忍著刺骨的寒冷仔細的檢查了地上的屍體。盡管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躺在地上的人不可能活著,但是他依舊一絲不苟的檢查了一遍,直到確定沒有活口後他才再一次戴上鹿皮手套。
然後,隻見男子腳下的的雪花猶如被風吹起一般向著四周輕輕的散開;這些被輕輕蕩起的雪花還沒有落在地上,樹林中的男子已經失去了蹤影,隻留下兩三點雪花悄悄的落在地上潤物細無聲。
隻是數十息的時間,男子的身影再一次出現。這一次男子的身影出現在數裏外的一輛梨木馬車旁邊。
梨木馬車橫在通往邢州城的官道上。
很突兀的一架梨花木馬車,但是不論是遠處邢州的守衛還是暗中埋伏的梁國軍隊都沒有人關注它。即便是有人的視線偶爾落過,他們都仿佛看路邊的石頭一般理所當然的一掃而過。
一匹已經掉毛的老馬拉著馬車,老馬旁邊站著一名披著蓑衣做老奴打扮的老者。
一陣大風吹過,卷起了梨花木馬車的白色輕紗,一個白色的身影若隱若現。
男子單膝跪地,此刻他完全沒有剛剛殺人時那麼殺氣縱橫。他將頭埋得很低很低,他努力的克服心中的恐懼,生怕一抬頭就冒犯到了馬車中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