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城棲霞邊 遇魈英(1 / 2)

其實很多回憶隔得太久就都無法和人說了,那些回憶是自己的笑怒嗔癡,為什麼要講給別人呢?

沈翳把這段邂逅藏在心裏,像往糖果罐裏塞了一顆最好看的糖。

自那以後他們見麵寥寥,可那段曾經那麼美好,一直在沈翳心裏激蕩,久不能息。

現在他走在街上,轎子與馬車顛簸流離,人潮紛湧。

沈翳和李詩繁有過兩次書信往來,知道那女孩是逍南王侯的外孫女,父親是迦太基王國第一海軍大臣,沈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迦太基去,他問過女孩很多,女孩喜歡鋼琴曲,他就練習很多的琴曲,還求著老教牧為他找來許多舊琴譜;女孩喜歡水玉、琉璃等寶石玉珠,他就把小床搬到玫瑰琉璃窗下,天天看著,睹物思人;他們喜歡同樣的書,喜歡同樣的顏色,喜歡胭脂涼糕,喜歡東夷。

好似天造地設,纖妙世絕有。

奈何情深緣淺,況且他不知道女孩子是否對他有意,兩人隻是萍水相逢,他倆再沒見過麵說過話。

是否是一次擦肩,人海便兩相茫?

忽然又下起了雨,點點滴滴顯露在衣服上,人群驚呼連連,紛紛走開去避雨,急得好像受驚的兔子。沈翳抬頭望著霧蒙深重的夜空,一張擦過餐桌的灰布子。

沈翳傻站著,兀地腰身兩側被人撓了幾下,癢得很。他正要回頭去看時,卻聽到一聲輕笑,“嘻嘻……”

忙慌之下卻沒看到調皮的那人。

他呆了一下,然後湧出了絕大的欣喜,是了,一定是的。可是,怎麼會呢?好奇怪……

沈翳急切地垂首四下探看時,那個調皮的家夥卻跳到了他麵前,抓著他的衣袖搖了搖,輕輕地。

是詩繁,李詩繁……

她剪了短發,分在耳側,短俏地露出了耳垂,她背著手歪探螓首,微薄的嘴唇彎彎,笑得動人心弦。

原來兩年不見,你還記得我啊!真好……

深深的眼窩化出絕麗的眼瞳,“呆子!雨都下大了還不快帶我走啊!”話說完,自己卻跑在前麵了。還是沒有變的個頭,她的背影是沈翳一直夢寐追思的回憶。

沈翳趕緊追了上去,“怎麼就你自己?”

他沒有問怎麼找不到你了,也沒有問這兩年你去哪了,某種拘謹約束著他說不出那些繾綣溫柔的耳畔情話,他們隻是朋友,是讓彼此歡心的好朋友。

“哎呦,我自己溜出來的,外公前年去世了。”前麵逃跑的女孩回應著,沈翳看著雨中朦朧的奔逃倩影,好像追上她就能和她相守餘生一樣,可是卻聽不出她話裏的悲喜。

雨落急促,看不清的夜空裏揮灑下萬頃重水,一切都像是假的,是一場虛無縹緲之境,他本尊其實還躺在那個小床上,隻是睡著了,夢裏生殺相愛,不過現實一蹬腿的錯怪。

沈翳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脫下衣服,隻餘下精瘦的膀子,他追上女孩為她擋著雨前行,好在攤販們收了攤子卻未來得及收起那些高掛的花燈,滿城的風雨淋著滿城燈火,兩個年輕人奔跑逃散,前麵是重重潑灑不盡的雨幕,那些沿街縱路的花燈齊剩下模糊顏色,明黃、昏紅、油綠,染成滿空的華彩斑斕,一個迷幻的紛擾世界。

漸漸地,他們好像跑了很久,路上都沒了行人,沒了巡守盟衛,沒有行商攤販,拉客招攬的花柳女子都關起門窗好似躲了起來。

“怎麼回事?我找不到大宅子了!”她跑得踉蹌,急得欲淚怨尤。

他們跑到了海港大路,那裏本該是一處宅林,此刻收入眼底的卻是一堵高接雲雨的黑石冷牆!

“不可能的……你的家怎麼會憑空消失呢!”

沈翳回首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又張首四望一圈,他拍了拍女孩說:“都……是牆了……”

女孩聞聲回首,帶著疑惑跟隨他的目光一看,驚恐布滿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