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和往常一樣,大夥兒都到那柑仔店坐定看電視,在觀看過程中我也計劃開始享用那麥茶粉的滋味。然而,可能老板發現麥茶粉減少的速度跟銷售次數不成比例,抑或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年節產品需求因素,於是改變了物品擺放的位置,而把一般人很少會買到的香灰粉,放在本來擺放麥茶粉的位置上。事實上,那兩樣東西各裝在透明塑料筒後,看起來的顏色差不了多少,更何況當時正值努力發現這個新奇世界的我,也不太能分清楚那兩者的差異,隻覺得今天的麥茶粉味道怎麼怪怪的。但在那種周遭都是人,加上小孩子做虧心事怕人發現的心態情形下,我也沒有想太多,囫圇吞棗般抓了兩三口往嘴巴裏塞後,就乖乖地跟其他人一起看電視了。
其實在節目過程中,我的嘴巴就已經感到不太舒服了,我的嘴巴內部在靠近節目尾聲前傳來一陣一陣非正常性的疼痛感,好像有把火在裏麵燒一樣。後來真的受不了了,趕緊跑回去跟家人說我的嘴巴好痛。這時候媽媽一看,乖乖,怎麼整個嘴巴裏麵都破洞了,於是趕緊告訴我父親,把我送到對麵(九份山下,當地地名叫做宿舍)一個日本占領時期留下來的小診所看病。看病過程中醫生問我吃了什麼東西等問題,盡管當時我的嘴巴已經非常不舒服,我也盡量一五一十地陳述整個內容給醫生了解。結果不單單是嘴巴的問題,甚至我的身體也開始產生全身發黑並類似失血(或敗血症?)的狀況,所以醫生建議我父親趕緊將我送到瑞芳大醫院去治療,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那麼接近死亡。
現在濱海公路通車後,到瑞芳顯然簡單快速了許多,雖然假日可能因為前往九份或東北角的遊客眾多而導致交通壅塞,整體來說還是非常便利快速的。但在那時如果要到瑞芳,隻有兩個方法:一個是坐火車;另一個是開車或騎車上山繞經金瓜石到九份後再抵達瑞芳。因為時間緊急,父親就帶著母親和我拜托村子裏的人用車子帶我們到瑞芳就醫。天下父母心,這一路上父母親猶如熱鍋上螞蟻一樣地緊張,他們無時無刻撫摸著我的額頭,察看我的狀況。雖然當時我的確身體極度不舒服,但他們那擔心的神情,直到今天我都曆曆在目。
到醫院經過緊急診斷後,醫生告訴父親,必須輸大約2250CC的血才可能救活我。可是父親身上並沒有帶足夠的錢,加上當時(現在應該也是)買血的費用不低,所以父親隻能用輸送自己血液給我的方式來救活我。但醫生搖頭表示他無法讓父親一次輸那麼多的血,因為那樣也會讓他的身體產生危險。他建議父母親各輸部分血液來減輕身體負擔,後來決定由父親輸血1500CC、母親輸血750CC來救我。現在一般人捐血,每袋單次的分量是250CC,有的人在輸完血後還會有不舒服或頭昏惡心的情形發生,更何況前晚剛剛徹夜捕魚的父親了。輸血完後,父母親在得知我情況稍微穩定後,就到瑞芳火車站對麵的菜市場去吃豬肝湯補血。由於打魚季節魚量少的關係,父親身上並沒有過多的錢,隻能點一碗豬肝湯和母親一起吃。那碗豬肝湯中僅有七片豬肝,他故意跟母親說他胃口不是很好要母親多吃點,殊不知這是他心疼母親身體的表現。父親就是那種嘴硬心軟的人,他寧願自己承受所有的苦難,也不希望妻兒受到一絲絲苦。
母親在我上小學後,就跟我提到這件事。直到今天,每次我想到這裏都會淚濕了眼眶。這讓我在長大後對於許多貧窮家庭的痛苦無奈感同身受,也讓我有了人生的第一個願望:將來假使我事業有成、有能力反饋社會,我一定要買米(以前貧窮的人家通常都缺乏)來救濟那些貧窮的人家。因為我身上流著比一般人多出許多的父母親的血液,所以從我懂事到現在,我都非常愛惜自己的身體,深怕因自己的疏忽或不懂事,讓父母親失望難過。
我們會經常忽略父母的愛,因為他們的愛那樣平常,每時每刻都存在著。但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地愛我,他們給了我一個充滿愛的家。生命中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不再來。看過了大千世界,再回來時卻找不到半絲一毫父母年輕的身影。
父母用他們的一生,用他們的語言行動,用他們的愛教會我的道理,現在想來是那麼珍貴,而我從我的父母那裏傳承來的思想與感悟,此生也不能忘記。我經常覺得上天如此眷顧於我,使我可以那麼絢爛地成長。
2.偉大的父親
馬英九有一段話,他說:"父親是一個銀行,發行知識,支付愛……"
並言,時常念茲在茲,情感深厚,深懷感恩之心。
一位好的父親除了提供給孩子一個遮風避雨的溫暖巢穴,同時也要給他們一對能夠展翅高飛的羽翼。
許多人心目中的英雄都是父親,我更不例外。然而單純就上麵那段往事,沒有辦法解釋他對我的成長過程產生多大的影響,請容許我花一點篇幅來談談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