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徐承勳搖搖頭說:
“怎麼會呢?”
刑露抬手推開他的手,歇斯底裏地吼道:
“你走吧!我是不值得你愛的!不要再來找我!我是不會再見你的!我們分開吧!”
徐承勳吃驚地問她:
“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吧!”
刑露激動地抽泣著,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可是,她仿佛看到那個矮小男人正躲在遠處陰暗的角落監視她。她終究開不了口。
她流淚的眼睛看著他說:
“總有一天,你不會再愛我!”
徐承勳鬆了一口氣,這才明白她擔心的原來是這個。他緊緊地把她抱入懷裏說:
“我會永遠愛你。”
而後,他把那個裝著戒指的紅絲絨盒子放到她手裏,說:
“送給你的東西,我是不會收回的。”
刑露的眼淚撲簌簌地湧出來,摟著他,心裏歎息說: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這是命運啊!”
後來有一天夜晚,刑露在咖啡店外麵碰到姚阿姨,她正帶著一個瘦小的男人和一個更瘦小的孕婦去看房子。
一見到刑露,姚阿姨就很熱情地拉著她,扯大嗓門說:
“真巧呀!剛剛下班嗎?”
根本沒等刑露回答,姚阿姨自顧自說下去。她告訴刑露,那一男一女是小夫妻,太太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經朋友介紹來看她在街角的一間出租公寓。他們是在附近上班的,一個是秘書,一個是文員。那對畏畏縮縮的夫妻就像兩隻呆鵝似的站在一旁,很無奈地等著。
刑露想找個辦法擺脫她。突然之間,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問姚阿姨:
“你是不是買了徐承勳那張泰晤士河畔?”
姚阿姨一頭霧水地回答:
“什麼泰晤士河畔?”
刑露心裏怏怏地說:
“她買了那張畫,卻不知道是泰晤士河!”
刑露告訴她:
“那張畫畫的是英國泰晤士河的黃昏景色。”
姚阿姨回答:
“我沒有買過他的畫啊!”
刑露生氣地想:
“他為什麼要說謊呢?”
姚阿姨突然“哎”一聲叫了出來,說:
“他說我買了那張畫?我知道是誰買了!”
刑露問:
“是誰?”
姚阿姨繼續說:
“我不知道是誰……”
刑露說:
“你不是說你知道的嗎?”
姚阿姨又繼續說: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把那些畫拿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前幾天碰到他……他要我別告訴你……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刑露狐疑地問:
“你在哪兒碰到他?”
姚阿姨回答:
“不就是彌敦道嗎……那天我去探幾個舊姐妹,看到他在那兒擺地攤賣畫……看的人多,買的人少……可不是人人都懂得欣賞的呀……而且天氣又這麼冷……挺可憐的……”
刑露顫抖了一下。
姚阿姨湊近她問:
“你怎麼了?”
刑露說:
“沒什麼,隻是覺得有點冷。”
姚阿姨又同情地補了一句:
“你見到他……就別說是我說的……他是怕你不喜歡……”
刑露點了點頭。
姚阿姨終於帶著那對呆呆地等了很久的小夫妻走了,一老兩少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暗影裏。
原來徐承勳偷偷瞞著她去擺地攤。刑露心裏想:
“買戒指的錢是從那裏賺回來的!他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呢?”
第二天夜晚,刑露來到彌敦道的地攤上,發現徐承勳果然在那兒。
她吃驚地躲在老遠看他。徐承勳身上穿著她織的一件羊毛衫和頸巾,地上擱著一盞油燈,十幾張畫擺在那家已經關門的銀行的台階上。他一邊賣畫一邊在畫板上畫畫。天氣嚴寒,行人都縮著脖子匆匆路過,隻有幾個好奇的遊客偶爾停下了看看。
這時,起了一陣風,呼嘯而過,更顯得他高大的個兒衣衫單薄,他連一件大衣都沒有,雙腳在地上磨蹭著取暖,看上去那麼寒磣,卻又那麼快活,臉上一徑掛著微笑,口裏還哼著歌,仿佛眼下這種生活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刑露想起他曾經戲言說:
“即使他們都不買我的畫……我還可以去擺攤子……”
她沒料到徐承勳真的會這麼做。
她靜靜地來到他麵前。徐承勳看到她時,臉上露出驚訝又歉意的神情。
他試探著問:
“是姚阿姨告訴你的?”
刑露抿著嘴唇說:
“那張畫你說賣給她了。”
徐承勳咧嘴笑笑說:
“是一個英國遊客買走了,那個人是在博物館工作的,他懂畫!”
刑露說:
“這裏一張畫能賣多少錢呢?買不到一枚戒指。”
徐承勳雀躍地說:
“他一口氣幫我買了三張。今天天氣不好,天氣好的時候,生意挺不錯的!”
刑露板著臉問他:
“為什麼不告訴我?”
徐承勳深情地望著她說:
“我不想你擔心。”
刑露仰起臉來,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凝視著徐承勳,帶著幾分蒼涼,也帶著幾分失望,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永遠也成不了名。
徐承勳摩掌著她冰涼的一雙小手,輕輕說:
“回家去吧!這裏的風很涼。”
刑露知道,自己再也不會留在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