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雙城伸腳踏在活無常身上,劍尖斜指,說道:“你們自稱無常,自是不能留在世上,我便送你一程,讓你真正做個死鬼。”
活無常大叫:“石少俠,石爺爺,饒了小的性命,從此以後,我……我金盆洗手,不,我尿盆洗手,再不殺人……”
石雙城搖了搖頭,道:“你現在求饒,已是遲了,我為天下被你等殺害之人報仇,正是替天行道!”一劍輕出,噗地一聲,刺在活無常心口,登時了賬。
穆先生見石雙城當著自己的麵,屠殺地藏門中人,驚怒之極,隻是正與謝冷山比拚內力,做聲不得,一雙眼卻瞪得溜圓,恨不得生吃了眼前這個“逆徒”。
石雙城冷冷一笑,道:“你放心,地藏門中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仍是倒躍而出,這次卻是抓向“彈指一笑”笑笑仙。
笑笑仙大駭,他的右臂當年被石雙城斬斷,後來又苦練左臂,又再恢複彈指一笑的功夫。此刻生死關頭,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出手,彈出無影毒粉。
不料石雙城的功力今非昔比,內力布滿全身,毒粉反被逼回笑笑仙自身。他一呆之下,忽然慘叫一聲,隨即癱軟在地,口吐白沫,身子扭曲不已,顯然極是痛苦。
石雙城見狀,自然也不敢出手碰他身子。哼了一聲,道:“自做自受,善用毒者,總須為毒所噬。天道報應,果然絲毫不差。”
阿薰聽得石雙城先是殺了活無常,跟著又聽到笑笑仙慘叫之聲,知是為自己報仇,甚是感激,當下點了點頭,道:“石大哥,我替爹爹和外婆謝謝你。他們在天之靈,總算可以安息了。”
石雙城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眼光一掃,卻落在丁不空身上。在地藏門,唯有丁不空與他頗有交情,此時麵對,是敵是友,一時難以抉擇。
丁不空輕歎一聲,道:“三師兄,你若要取我性命,就請動手吧。小弟自問,也曾殺人無數,手上沾滿血汙,自然也是該死之人。”
石雙城看他注目片刻,道:“隻要你從此洗心革麵,不再殺人,我就放你一馬。”
丁不空道:“多謝三師兄。我答應你,從此退出江湖,與地藏門中人一刀兩斷,再不做傷天害理之事。”
石雙城點了點頭,又轉向穆先生,說道:“如今你已眾叛親離,活在世上,徒惹人憎惡而已。我雖然一劍就能殺了你,可是卻實在不願汙了我的寶劍!”
穆先生見門中高手一一折在石雙城手裏,早就大怒欲狂,此時又見丁不空竟也背叛師門,這一怒更加不可抑止,突然之間,氣息大亂,謝冷山的內力趁勢而入。穆先生胸口如遭重錘,跟著四肢百骸,也紛紛為對手內傷所傷。噗地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向後便倒。
謝冷山苦戰得勝,身子一搖,亦是滿頭大汗。他知道石雙城故意激怒穆先生,這才讓自己得勝,否則隻怕最後將與穆先生不死不休,同歸於盡了。
丁不空上前抱起地藏王的身體,見他縱然不死,也是武功全廢,而且日後也將癱瘓終身,不禁歎了口氣,說道:“三師兄,師父已被你廢了武功,你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了吧。”
石雙城歎了口氣,看向阿薰。
阿薰得報父親和外婆之仇,心願已了,當下默默點頭。
丁不空向石雙城略一恭身施禮,道:“三師兄,我去了,你多保重吧。”
石雙城一怔,想起同門之中,與丁不空自小為伴,頗為相得,算得上是有香火之情,當下悵然道:“師弟……你,你要去何處?”
丁不空笑道:“茫茫天涯,何處不可為家?總而言之,自此之後,江湖中不再有丁不空這個人了。告辭,後會無期!”大笑聲中,抱了穆先生,揚長而去。
石雙城歎了口氣,心道:“地藏門如今已是土崩瓦解,鬼王已成廢人,門中殺手,死的死,散的散,或許江湖之中,也能暫時得一時清淨了。丁師弟從此隱於江湖之中,不失為一條好計,但願他得償所願吧。”
此時狼族派來的使節宗讚法師,與及端木鴻等人,傷的傷,逃的逃,晉王最後倚仗的地藏門高手,也已敗亡,再無可恃靠之人,不由得驚懼之極。
五木子早在石雙城、謝冷山與各路高手大戰之際,帶同丐幫弟子,將太子及公主阿穎等人救了出來,此時卻站在涼亭之下,遠遠觀戰。
太子叫道:“石大俠,皇上早有密旨,令我討賊。晉王所犯之罪,乃是十惡不赦,你盡管處置就是了。”
晉王冷笑道:“好教太子殿下得知,我早已派人去各處城門,傳下密令,隻等狼族大軍一到,就開門放行。狼族大汗已答應了我,讓我登基即位之後,便退出京都,從此劃江而製。太子哥哥,你還是乖乖的退位了吧,尚可保住榮華富貴。阿穎妹子,我答應你送你一份豐厚的嫁妝,讓你跟姓石這小子從此雙宿雙fei,你看可好?”
太子聽了,駭然變色,險些軟倒,卻是身旁幾個伴當扶住了他。阿穎卻羞紅了臉,怒道:“九哥,這是你的身份該說的話麼?哼,你敢羞辱於我,再加一條大罪,我讓父皇將你……將你的嘴巴撕掉!”
石雙城聽了晉王的話,暗自心驚,急向五木子說道:“你快帶丐幫弟子去各處城門,以防晉王部下有什麼異動。另外再知會師將軍,讓他早做準備。”
五木子答應了,帶幾個親信正要轉身離去。晉王哈哈一笑,說道:“京城十餘萬大軍,都在我掌握之中,就憑你們幾個叫化子,又有什麼屁用?”
五木子回過頭來,說道:“不錯,我們叫化子是沒屁用。不過師道文將軍已傳了話來,各城門的守將,如今已聽師將軍號令了。劍品堂與京城武林中人,盡數上城,誓與狼族大軍決一死戰。你的如意算盤,隻怕是打不響了。”
晉王一怔,隨即獰笑道:“我不信,就憑你們這些人,能翻起什麼大浪來。此刻妄說成敗,隻怕為時尚早。你們還是歸順我吧,將來按功行賞,不失榮華富貴。”
五木子冷笑一聲,正要出言相譏,忽然之間,遠處幾個丐幫弟子跑來,叫道:“不好了,晉王與狼族大軍勾結,私開北門獻關,如今狼族大軍已經破城了!師道文將軍聽了,氣得吐血暈倒啦!”
石雙城與眾人聽了,無不大急。
晉王卻哈哈大笑,叫道:“天助我也,你們還是快降吧!”
五木子瞪他一眼,大聲道:“如今朝中奸王當權,人心大亂,為了中原百姓不被狼族屠殺,隻有殺了這個奸王,奪取兵權。隻要石大哥登高一呼,自當從者雲集。我等自當聽從石大哥號令,共同抵抗狼族大軍!”
丐幫弟子聽了,無不熱血沸騰,以木棍擊地,齊聲高呼:“不錯,讓石大俠掌兵權,做石大將軍,石大將軍!”
石雙城見此情形,亦不禁心中一熱,卻又情不自禁向阿穎看去。
阿穎慢慢靠近,眼中神色複雜。握住石雙城的手,柔聲道:“除了你,我什麼都不想要。”
石雙城心中一蕩,其意已決,當下點了點頭,對眾人說道:“我隻是草莽之人,不願為官。如今南朝的朝廷雖然不穩,但晉王奸計已識破,太子將要登基。而太子以仁義治天下,正是蒼生之福。在下願與各路英雄,並肩殺敵。等退了狼族大軍之後,自當攜公主之手,閑遊五湖之中,才是平生所願。“
五木子等人聽了,雖然失望,不過石雙城總是答應與眾人並肩殺敵,當下也就不再有異議。於是分派人手,前往各城門聯絡南朝官軍,斬除奸細,抵禦狼族大軍。
石雙城卻回過頭來,看著晉王,淡淡地道:“你這奸王,作惡多端。你可記得,是你害死了蘇婉清姑娘,我聽了阿穎的話,沒有殺你。誰知你不知悔改,現今又勾結外族,陰謀獻城,這可是叛國大罪。我再不殺你,天理不容!”
晉王一臉驚恐,叫道:“我是天潢貴胄,又是京兆提督,總攬京城兵權,你怎敢殺我,不怕誅滅九族麼?”
石雙城手提滅魂劍,長笑道:“奉旨殺賊,何罪之有?晉王,你擁兵作亂,挾持太子、公主,乃是謀反大罪。你的官職爵位,早已被奪!現下不過一個罪臣而已,我殺你,正如踩死一隻螻蟻!”手提長劍,緩緩上前。
晉王大駭,叫道:“來人啊,快護駕!”
一時之間,數十名貼身侍衛湧出,殺向石雙城。這些人都是晉王府中重金募來的死士,一旦纏上,那就不死不休。
石雙城冷笑道:“我隻想殺你一人而已,何苦找許多替死鬼?今天我便為蘇婉清姑娘報仇!”他殺心已起,下手更不容情,滅魂劍出鞘,隱隱有風雷之聲。十來個侍衛首當其衝,忽然連人帶刀分為兩截,掀起漫天血雨。而石雙城的身影,卻從血雨中一穿而過,快到極處,竟連血汙也未沾到半點。
晉王隻覺石雙城的身影直掠過來,越來越近,竟自嚇得呆了。又有十數個侍衛不顧生死,大聲呼喝,隨石雙城身後追來,而四處飛散的血雨正好落下,登時將這十餘個死士染成了血人!
晉王府中之人見了,無不駭然變色,許多家仆嚇得軟了,坐倒在地。更有不少人嚇得尿了褲子,一時間院中臭氣衝天。
石雙城殺紅了眼,他想起蘇婉清之仇,更加對晉王的所做所為極是憤恨。身後十數死士狂吼著襲來,石雙城臉上卻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驀然間,劍氣繞身而發,狀如挽起一個弧形漩渦。十數死士撞個正著,刹時間殘肢斷臂,滿地橫飛直躥。
滅魂劍在空中劃過,一點寒光,最後落在晉王脖頸之前。他眼中閃過一絲懼色,隨即頭顱伴著血光飛起。
阿穎遠遠看見,一聲驚叫,情不自禁捂住臉,雖說她對晉王已是恨之入骨,但畢竟有一份骨肉親情,見他落得如此下場,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晉王府中之事就此了結,太子匆忙回宮,收回晉王兵權,布置抵抗狼族大軍之事。
阿穎也隨太子暫回宮去,石雙城卻與謝冷山一起,奔趕南門,那裏有師道文坐鎮,隻不過聽說他吐血暈倒,也不知此刻醒來沒有。好在他的部下向來忠勇,定能拚死殺敵,料想城門不致有失。
來到南門下,卻見火光衝天,殺聲四起。在城頭之上,有南朝官兵,也有武林人士,都在拚死與敵廝殺。不時有狼族士兵爬上城頭,但隨即被南朝士兵斬殺。
石雙城與謝冷山衝上城頭,斬殺數名狼族士兵,卻見師道文坐在一張木椅之上,手提長劍,正自指揮眾軍殺敵。
石雙城大喜,叫道:“二師兄,你沒事吧?”
師道文喝道:“隻要狼族不退,我就不能有事。好兄弟,咱們今天一道並肩殺敵!”
丐幫弟子湧上城頭,城頭上得了強援,登時士氣大振,高呼聲中,將狼族士兵一一砍落城去。
但狼族大軍始終不退,一波又一波向城頭反複衝擊。漸漸已是黎明,遠處天邊,現出一抹曦光。
久戰之下,城上早已死傷越重,就連丐幫弟子也傷亡不少,而狼族大軍依舊不退。正惡鬥間,忽然城下有人大聲發喊,師道文等人一驚,回頭看去,卻見城中竟然衝來許多狼族士兵。
原來晉王的心腹在北門獻城之後,狼族大軍得以突破,雖有不少南朝軍隊前往堵截,但苦戰之後,終於失守,於是狼族軍隊如潮一般湧入,城上城下,都是殺聲震天,情勢對南朝極為不利。
卻見一個狼族萬戶長躍馬橫刀,衝入城中,大叫:“狼族兒郎們聽了,攻下此城,大索三天,決不封刀!大索三天啊,勇士們,衝啊,殺啊!”
狼族成千上萬的士兵聽了,眼中放光,猶如虎狼一般,極是興奮,大叫:“將軍有令,城破後大索三天,搶金銀財寶啊,搶美女嬌娃呀,嘎嘎!”
滿城之中,聽得狼族士兵如狼一般的嚎叫聲,越發顯得淒厲可怖。若是京都落入狼族之手,可想而知,南朝最為繁華之地,將變成人間地獄;亭台樓宇,亦將化做土堆瓦礫。
城中百姓早已驚醒,猜想城破在即,一時間,千家萬戶紛紛舉家抱頭痛哭,其狀悲慘至極。
眼看城門就要失守,師道文振臂大呼:“我南朝漢子,頂天立地,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既然此城守不住了,那咱們就不守了,大夥殺出城去,跟狼族拚個你死我活吧!”
劍品堂眾弟子齊聲叫道:“不錯,殺出城去!”謝冷山與石雙城帶頭,蕭紅葦、趙浩然、張靜山一眾劍品堂弟子在後,丐幫弟子緊緊跟隨,一時之間,人聲鼎沸,南朝軍民人人心頭熱血奔湧,大開城門,一聲怒吼,向狼族大軍衝殺而去。
狼族大軍被南朝軍民拚死衝殺,打了個措手不及,竟然被逼退數十步,死傷無數。而已入城的狼族軍隊,卻陷入南朝士兵與及丐幫弟子的重圍之中,正自死戰。
隻是狼族大軍人數占優,一時受挫,但不一會兒,後續大隊湧來,反將衝出城來的南朝大軍和武林人士圍住,殺得難分難解。
不大一會兒,城上城下,已是屍如山積。人人都殺紅了眼,當真是有我無敵,不死不休。師道文仍是在城頭之上,端坐椅中,偶爾有幾個狼族士兵靠近,便被他一一斬殺。他向城下看去,微微歎氣,心道:“敵軍勢大,今日之戰,隻怕是南朝最後一戰了。”
石雙城與謝冷山在城下放手大殺,但是萬馬軍中,武功再高,也僅是多殺幾個敵人而已,於戰局並無影響。兩人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南朝軍民漸漸的被狼族大軍分割開來,各自為戰,死傷越來越多,隻怕用不了半個時辰,便會全軍覆沒。
謝冷山一聲長笑,揚聲道:“劍品堂弟子聽了,今日便是我等為國捐軀之時。殺啊!”劍品堂眾弟子齊聲高呼:“殺啊!”片刻之間,奮起餘勇,又將狼族大軍幾個圈子衝破,重又聚集起不少人馬,局麵稍為一振。但謝冷山卻知道,經此一陣,眾人漸漸乏力,而狼族的生力軍卻不斷趕來。南朝全麵潰敗之時,已是不遠。
正自絕望,忽見狼族大軍的後隊大亂,跟著遠處煙塵大起,隱約聽到馬蹄聲亂,顯然有大隊人馬趕來。
謝冷山一怔,忽覺心底生出一股希望,心想:“莫非這是哪裏來援兵?若是如此,南朝可就有救了。”
石雙城也是怦然心動,暗道:“莫非是拓跋大哥來了?”
不一會兒,忽見大旗招展,卻是北越國的旗號。旌旗之中,又有一杆大旗,衝在最前,上書“大將軍拓跋”幾個字。石雙城一見大喜,果然是北越國援兵到了!
隻見數百騎疾馳而至,虎虎生風,為首之人,身披金甲,頭頂帥盔,手提黑鐵大刀,彪悍之極,正是北越國的護國大將軍拓跋衝。
石雙城飛迎上前,叫道:“大哥,你來啦!”
拓跋衝哈哈大笑,大聲道:“好兄弟,咱們又見麵了,這一次,可要殺個痛快!”石雙城仗劍笑道:“大哥,咱們並肩做戰,殺盡韃子,還我中原!”
忽然拓跋衝身後轉出一騎,格格嬌笑道:“不錯,並肩殺敵,怎麼能少得了我?”
石雙城一呆,卻見那是一員女將,雖然膚色略黑,但眉清目秀,眼光靈動,卻更顯嬌俏,正是拓跋青。當下笑了一笑,道:“妹子,久違了。你怎麼也來了?”
拓跋青大叫:“石雙城,你休想躲開我,我跟定你啦!”石雙城隻好勉強一笑,一時做聲不得。拓跋青見他尷尬,不禁大是得意,格格直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
當下各人手擎刀劍,催動戰馬,在萬馬軍中奮力衝殺。石雙城劍氣吞吐,大步流星,衝在最前,所過之處,狼族士兵肢殘臂斷,如割草芥。
南朝軍民與北越精兵合兵一道,殺向狼族大軍。一時之間,殺聲震天,似乎整個大地似乎都在顫動。
這一次北越國精騎盡出,與南朝合兵,登時實力大增,遠勝狼族大軍。何況狼族大軍惡戰一夜,已是疲憊不堪,遇到北越國的生力軍一衝,登時如風卷殘雲一般,紛紛潰敗。
南朝京城之圍,至此得解。狼族大軍大敗,自此十數年間,再無力圖謀中原。
京城之中,歡聲雷動。
尾聲:
小湖之畔,竹林深深,卻有一尊幽墳,座落其間。墳中所葬紅顏,卻是風塵才女蘇婉清。
那一曲采蓮曲猶在心底流轉,依稀聽到歌聲妙曼: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
隻是那唱曲的人兒,卻已天人兩隔。
石雙城將晉王首級擲於墳前,半蹲下身子,以手撫墓碑,低聲說道:“蘇姑娘,是我無能,不能保護你周全。不過,我殺了害死你的人,就算他是王候將相,我一樣不會放過他。你仇人的首級在此,隻盼你在天之靈,永遠平安喜樂。”
阿穎一直默默站在石雙城身後,任風吹皺她的湖色輕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