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中不要含章節標題。為第三章恐慌
“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滿天。”夕陽西下，紅霞將這個山崗也塗上了紅色，連河麵上泛著紅光。好一片迷人的鄉村晚景。小鄉村正漸漸寧靜下來，像進入了甜甜的夢鄉。全村三十幾戶人家，絡繹不絕地去村東的古井打水。水桶發出吱吱咯咯的響聲，像一曲動聽的樂章。
夜幕降臨，打水的人越來越少了。李神算一個人走在這條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不僅無限傷感起來，離開故鄉二十年了，可是麵貌不但沒有變好，反倒越來越淒涼，不僅無限傷感起來。
這時一個讓他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怎麼是她？想躲吧，已經來不及了。“怎麼、怎麼——這麼晚來挑水呀？”他硬著頭皮說道。“我這又喂豬又喂鴨的，還要給兩個女兒煮飯。隻能這麼晚來挑水了。”劉寡婦無奈的說。“這些年你都是這樣的嗎？”李神算親切地問道。“還能有什麼辦法,孩子他爹死得早，我隻能這樣了。誰讓我的命苦呢。”“這都怪我，如果當初我……就好了。”李神算斷斷續續地說。
“別說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走了。”她挑起水桶就要走，可是用力太猛，腰疼病又犯了“哎呦”，自己用力捶了捶。“讓我來吧！”李神算抄起了扁擔，就要挑。“不用，讓別人看見就不好了，這是老病了，過一會兒就沒事了。”劉寡婦推開了他。“我們都這麼大歲數了，害怕什麼風言風語？”李神算氣呼呼地搶過扁擔挑了起來。兩個人一時無語了。“一晃我們十幾年沒見了？”李神算終於想到了話題。“大概有十幾年了吧，我們都老了。”她不禁傷感起來。“是我不好，當初要不是我嫌棄你家是地主成分，再加上媽她瘋瘋癲癲的總說見到了鬼，還有三姑婆說你命硬會克夫的，還有……”李神算一再解釋著一時間說不下去了。“別說了，換了我是你，也不會要我的，這都是命裏注定的事兒，好在我都熬過去了。”“我要到家了，我出來半天了，女兒會來接我的。”“沒事兒，我送你到門口吧。”李神算想好人做到底。
“媽，是你嗎？”“你趕緊走！”劉寡婦小聲說,李神算不情願地放下扁擔轉身就走。“那人誰啊？”女兒馬春花好氣地問。“是二驢子，看見我桃水幫我的。”劉寡婦解釋說。“二驢子沒那麼矮啊。”女兒有些喋喋不休。“那不是，挑水壓的嗎！”“是嗎？我以為是哪個人喜歡我老媽呢？”“死丫頭，就你貧嘴。”劉寡婦口上說可心裏卻美滋滋的。
李神算剛進屋，“二叔啊，你怎麼才回來呀，你不是今晚要我買燒紙嗎，你去哪啦？”“好了，我現在就去。”李神算拿著紙錢來到院子裏，在旁邊把紙燒了。又在各個角落畫用手指了許多符咒，隻是沒有貼上紙符，因為他怕大家會恐慌，忙活了半天他才回屋睡覺。
黑夜籠罩著鄉村，像神秘的大手遮住了的天幕。天上的星星，疲乏地眨著眼睛，月牙似鐮刀般孤獨地掛在西麵的天空。除了寂靜，還是寂靜，死神般的寂靜。勞碌了一天的人們正漸漸進入夢鄉，可躺在炕頭上的李神算卻怎麼也睡不著。今天的相遇，讓他負罪的心更是像火燒火燎般地難受。
二十年前，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對兒。從小一起上學，一起去挖菜，甚至一起在洮兒河裏洗過澡……那些美好的回憶像錄像帶般在腦海中回放著一遍又一遍，並沒有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模糊，相反卻越發清晰起來。
那年他二十二歲，偷偷地跑去見她，卻發現她家的門上貼著大字報：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割掉資產階級的尾巴等標語。緊接著她家就批鬥、遊街。她媽媽受不了打擊成天瘋瘋癲癲的。她也像個孤兒，吃這頓沒那頓的。人們都躲著她家，像躲著瘟神。他每天去河裏捕魚，偷偷地送到她家大門口，然後就敲三下門就走，以免被人看見。後來終於被人發現了，說他是走資派，並要一起批鬥。她死活不承認，最後有人出了個損招：讓他去批鬥她爸爸，並且當著大家夥的麵打上三鞭子，才能證明自己是根紅苗正的一代貧農。
那天，全村人都來了，地主劉老才被五花大綁地壓上台前。她也在下麵，含著眼淚看著爸爸受罪。這是紅衛兵說道：“為培養一批革命的小闖將，讓他們接受教育和洗禮，今天讓他們來審訊和批判這個頑固的走資派和封建頭子——劉老才。”沒想到該死的紅衛兵第一個就念了他的名字。
他拿著鞭子，哆哆嗦嗦的走到她爹麵前。回過頭看見她在流淚，還在不住的搖頭，示意他不要打。可是紅衛兵不耐煩了叫他打，台下的爸媽也喊著快打吧，不然你也跟著倒黴。他還是舉不起那隻皮鞭。最後劉老才無奈地說：孩子你打吧，我不疼。半天他才舉起了鞭子，回頭看了一眼她，正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他咬了咬牙，輕輕地打了一鞭子。紅衛兵很生氣，說他革命的決心不夠，要在狠點，沒辦法又用力連抽了兩鞭子。他再回頭是，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後來，再去找她，她說什麼也不理睬。說怕影響了我這個革命的闖將。再後來嘛，他想娶她，可是爸媽說啥也不同意。甚至讓三姑婆做思想工作，這可惡的三姑婆不知施了什麼方術居然說動他。娶了那個短命的媳婦……她也隻能嫁給一個比她大8歲的馬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