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領路的宮女走得有點急,因為身高腿長,她走兩步雲薑要用三步才追得上。雲薑跟得有點氣喘,一邊不安分地向四周打量。
這座漱玉樓跟皇宮裏那些金瓦紅簷的華麗建築並沒有任何不同,滿園綠樹,三兩宮女,也都不過是尋常景致。
雲薑跟著宮女到了主屋前,宮女回身招手示意她跟著進去,裏麵沒有人,漱玉樓的主子不在。雲薑想了想,終於忍不住開口試探問:“這位姐姐,我是新入宮來的,對宮裏的一切還不熟悉,不知道這漱玉樓裏麵住的是哪位主子?”
那宮女看了雲薑一眼,倒沒有嫌她多事,隻不過是無奈的笑了笑,動了動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原來竟然是個啞巴。
雲薑失望地接過宮女交給她的衣裳,抱著離開了漱玉樓。回到尚衣局,各房各室的人都在忙碌著,大院裏來來回回走著的人也都很匆忙。雲薑看了看,見跟她同房的宮女胡笳坐在針黹房的門口,正低頭繡一件府綢的袍子。她走過去問道:“胡笳,你剛來嗎?我先前想找你的,你去哪兒了?”
胡笳是個圓臉尖下巴的靈巧姑娘,雖然她跟雲薑一樣,剛進宮還不滿一個月,但她平日裏見誰都能立刻熱起來,本分的事情反而是能偷懶就偷懶,卻偏偏對那些不本分的事情最愛打聽。宮中的哪個主子得了寵,失了寵,誰跟誰有恩情,誰跟誰有過節,都是她關心的。早上雲薑剛到尚衣局,督事的太監劉公公便要她去漱玉樓,將主子的衣服收過來清洗。本來因為雲薑入宮的時間短,對宮中的地形和規矩都不熟,所以每次分派任務,都會有一名嬤嬤和她同去,為她領路以及講解一些注意的事項,但這天嬤嬤卻受風寒告了假,雲薑隻能自己一個人去漱玉樓。之前劉公公也沒說清楚樓裏麵的主子到底是哪個,她想找胡笳打聽,可是卻沒看見胡笳。
胡笳見雲薑都已經拿著衣裳回來了,便擱了手裏的針線笑道:“我昨天一定是吃壞東西了,清早便肚子疼得厲害,遲了半個時辰來上工。怎麼,你找我有事?”雲薑道:“劉公公要我去漱玉樓,我本來想先問問你漱玉樓的主子是誰的。”胡笳立刻來了精神,“那你見到主子沒?”
雲薑搖頭說:“主子不在,嬤嬤又沒有和我同去,而且領我的還是個啞巴宮女,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些衣服的主人是誰。”胡笳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這些衣服都別弄出個什麼閃失來,漱玉樓裏的主子可是出了名霸道的秦妃娘娘,她如今正得寵呢,聽說眼睛都長到頭頂上了。”
雲薑暗暗一忖,“哦,原來是秦妃。”
胡笳嘀咕:“可不是,隻可惜你沒看見她,不然回來和我說說,她到底長什麼模樣,有沒有我胡笳這麼漂亮,看我將來能不能迷倒皇帝,也有個妃子當當呢?”胡笳說起閑話就停不下來,雲薑戳她的額角道:“好了,仔細被別人聽見,到劉公公麵前說你不安分守己,趕緊做活兒吧……”
胡笳還是嘮叨:“哎呀,就你勤勞!像咱們這等出身低微的平民百姓,入宮是為了什麼呀?不就是三餐溫飽,片瓦遮頭嗎?……咱們又不是什麼官宦的背景,沒人撐腰的,這日子得過且過也就罷了,難不成衣服洗得多、手工做得好,還能到皇上麵前邀功?”又說,“我也就是嘴裏念著,其實我什麼都不求,隻求在宮裏這幾年多攢點錢,等到了出宮的年齡,回鄉的時候別太寒磣,還能找戶好人家!噗……”
雲薑被胡笳拉著,又聊了一會兒,那才進了浣洗室。
她們這些在尚衣局當差的宮女,是皇宮裏麵最低等的下人,俸祿低,身份輕賤,甚至是有一些犯了事的宮女妃嬪們,也會被貶到這裏來當差。雲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清洗主子們的衣物,還有做一些縫新補舊的活兒。這天她剛把衣服放進水盆裏,就發現裏麵還夾了一塊什麼東西,她翻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塊紫檀木的雕花牌。
雲薑頓時有點喜難自禁,將木牌捧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沒錯,她認得這塊牌子,以紫檀木做骨,鏤空雕刻的是一朵山茶花,而鏤空的地方都以金漆塗抹做邊,雙麵的圖案,工藝很是獨特精巧不說,最重要的是這塊木牌的右上角,在雕花瓣與外框的銜接處,有兩道彎彎的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