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的事嘛,來日方長,不急不急。”汪公子翹起二郎腿,散漫地說道。

“您這次來是一個人?”魯大龍朝套房的裏間望了望,房門緊閉,不知裏麵是否有人。

“不是啊,兩個人,我私人助理出去找雪茄去了,你們這裏不太方便嘛。”汪公子指了指窗外,癟著嘴鄙夷道:“這的路不是一般的爛,骨架子都能顛散。”

“那是啊,您那輛好車,開在咱這小地方可真是……”魯大龍撓撓頭,搜腸刮肚也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才好。汪公子家裏情況複雜,雖說隻是汪少爺的堂弟,但在這個小縣城裏那絕對是比縣長還牛逼的大人物。眼前這位跟他堂哥汪少爺,那派頭真是一模一樣地,魯大龍趕緊把一張嶄新的銀行卡給拿了出來,“歡迎老弟還來不及,怎麼好意思收您的禮,這錢您還是收起來吧。”

“表哥說這裏是你的地盤,我們要想在這裏做生意,少不得請你幫忙,以後還得請你多多關照啊。這點小意思,就當谘詢費了,大哥還是收著吧。”汪公子和氣地把卡又推回魯大龍的麵前,“我可能會先考察幾天,到時候做什麼項目,再跟您討教。”

“老弟,你要是不肯收這錢,我可就不敢幫你忙了。汪少爺要是知道我這個屁都不懂的家夥還敢收谘詢費,準得把我皮都扒嘍。”魯大龍做出為難的樣子,再次把那張卡塞到汪公子的手心,腆著臉說:“汪少爺什麼脾氣,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得罪他,您就當行行好收下吧,密碼就是卡號的尾數。”

“好吧,那我就先收下。不過話說回來,今晚我做東,請您幫我請幾位本地有實力的朋友,初到貴寶地先混個臉熟,到時候買單您可千萬不能跟我搶哦。”汪公子勉為其難地收下那張卡,又順風順水地約下了當晚飯局。

魯大龍當然趕緊應承下來,出了酒店,馬上打電話約上他的煤老板朋友們。汪公子關上門,從裏間走出兩位老人和三位年輕人。不消說,老人就是老韓和老禾,年輕人是陸鍾梁融司徒穎。

“怎麼樣,我演得不錯吧,像不像京城四少。”汪公子是單子凱扮的,這一次他的戲份還挺多。

“京城四少可沒你騷包,也就是這沒見過世麵的小縣城裏,人家會拿你當盆菜。”司徒穎環抱雙手,挑剔地說道。

“大小姐,好歹我這次當男主角,不捧場就算了怎麼還損我呢,平時沒少孝敬你吧。”單子凱平時跟司徒穎的確很要好。

“誰讓你跟陸鍾搶男主角,他長得低調多了,那才像京城四少嘛。”司徒穎終於說出了心理話,不過說到陸鍾名字時,她的臉上浮起一絲緋紅。

“其實我覺得凱子哥真的演的不錯,昨天酒席上那些女賓客,從六歲到六十歲的,沒有一個不盯著他看的。”梁融出來打圓場,這次他扮演單子凱的助理,再次跑龍套。

“算了,不跟你爭,知道你淨向著陸鍾。快拿錢來,這個賭我贏了,魯大龍真不敢收這份人情。”單子凱調轉話題,攤開巴掌向司徒穎討起錢來。

“你了不起,還不是打著我表姐夫的名號,哼。”司徒穎說的表姐夫,正是魯大龍嘴裏的汪少爺,其實是拐了好幾個彎的遠親。做前期準備的時候他們就調查到,這位魯大龍正好去年在北京待了很久。再一細查,就查到了表姐夫身上,這出戲,就變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了。

“不帶這樣玩的,願賭服輸,你可欠我五百。”單子凱不依不饒。

“幹爹,你看他欺負我。”司徒穎才不理這套,轉而向老韓撒起嬌來。

“這可不歸我管,我什麼都沒聽見。”老韓笑嗬嗬地做老好人,這出戲裏他的戲份暫時還沒輪到。回過頭來,他問老禾,覺得這計劃怎麼樣。

“好是好,就是太大了,我連想都不敢想,你們真有把握讓我那二師兄往火坑裏跳?”老禾一肚子的不放心,幾十年來他都靠著啃老本過日子,本來就不夠紮實的才氣和膽氣早就消磨光了,徒有虛名。

“您老放心,不是我們逼他跳,是他來求我們,一定要讓他跳進這個火坑。”

陸鍾站在兩位老人身邊,有股超越年齡的老成持重自然流露。老禾細細看著他,覺得這年輕的外表下,像是住了個雞皮鶴發的人精。

當晚,汪公子邀請煤城幾位生意最大的老板吃飯,大家聽魯大龍說是那位開勞斯萊斯幻影的帥哥,一個個全都趕來了,比礦務局的領導請吃飯還積極。

魯大龍說開兩瓶路易十三,汪公子卻說喝膩了,想試試本地的名酒——杏花村汾酒。大部分煤老板都是土包子,今天貴客主動要求喝這個,大家嘴裏不說,心裏都痛快著呢。他們根本不懂品味洋酒,反倒是這綿甜味醇又長不上頭的土酒更對胃口,以前吃飯都是愛麵子,淨撿貴的點,今天跟貴公子的這頓飯,光是衝著酒,都能喝對頭。

達濟天也在受邀之列,他不是本地人,是十年前來到此地做生意的,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幾乎在場每位老板的礦裏都有他的股份,還不用他出麵經營,出了事也不用自己承擔,卻可以淨得分紅。

就算是老禾見到了這位闊別許久的二師兄,也會為他現在的形象而震驚。人說相由心生,現在達濟天的樣子,就是個理想的成功商人,慈善家的模樣。不論是走路還是吃飯,隨時隨地都挺著胸膛,跟人說話時目光相接,那慈柔的目光和善的微笑,無一不在表示著他的社會地位和身份。就連老韓見到他本人,也覺得他是個很成功的老千。

酒桌上,達濟天的談吐舉止比其他煤老板顯然高了幾個層次,汪公子對他的態度順理成章地比對其他老板更加熱情。錢是最好的問路石,酒是酒場的萬能鑰匙。一幫有錢爺們兒,雖說是第一次見麵,但幾杯酒下肚,大家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話題自然也就深入了。聽說汪公子是想來做投資做生意,大家全都搖起了腦袋。

如今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中國隻有那麼大,地球也隻能挖那麼深,煤炭這玩意兒挖來挖去已經挖了幾十年,挖得差不多了。有人說,如果山西省地震一次,恐怕有一大半的樓要埋到地底下去,整個地下都挖空了。雖說這幾年全國資源緊張,每年煤價都在漲,但胃口越來越大的相關領導全都要孝敬,各路菩薩的香火一點也不能少。不出事還好,萬一出了事就更麻煩。一個礦工賠上幾十萬是少不了的,就連找上門來真真假假的記者也要給封口費,擔驚受怕賺點錢,這麼上也折騰下也折騰,也就剩不了幾個大子了。這一行最賺錢的時代已經過了,現在正是走下坡路。國家還有相關政策要出台,未來的三五年內就要壓縮小礦井數量,隻剩下幾家大型煤礦。這些都是趨勢,都有硬性指標和法規,雖然還沒走到這一步,但也就是最近兩年的事了。這一行,真幹不長。

“您還來我們這小地方發財,我們還想上北京賺大錢呢。”坐在達濟天身邊的一位老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