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說詳細一點。”
淩寒水一拍胸膛道:“詳情都在遺書上,但淩某不死,遺書就不能公布,你還是殺了我再自己去判斷曲直吧,反正在淩某的看法中,他們並不該死,而我卻非殺不可。”
莫秀秀沉聲道:“我再問一問,你該不該死?”
淩寒水想了想才苦笑道:“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說我該死,但你問這話,淩某必須回答該死。”
莫秀秀一咬牙道:“好!那我就放開手報仇了。”
淩寒水從容嗆然出劍笑道:“我滿心願意領你一劍,但為了我幾十年的盛名得之不易,必須要在真功夫下領死,才死得瞑目,因此萬一你今年不得手,也別灰心,回去再好好練一下,等明年再來,兩三年之內還沒關係,可不能拖得太久,因為人壽有限,說不定我等不到約會一時,為別的緣故先死了,你我都遺憾終身的。”
這番話不但激怒了莫秀秀,更激怒了傅玉麟,兩枝長劍如毒蛇雙信,直刺過去,淩寒水輕輕架開了,一老兩少,三個人立刻展開了一場惡鬥,淩寒水果然不愧為武林領袖,劍藝精深,盡管兩個年輕人武功非凡,雙劍聯璧,配合得天衣無縫,仍然無法攻得進他緊密的守勢。
但淩寒水也不是隻守不攻,他的劍遇隙即入,一點也不客氣,隻是所取的部位都不是致命要害之處而已。
可是傅玉麟與莫秀秀對他的攻勢也不敢鬆懈,雖然根據以往的慣例,挨上一劍,最多是皮肉的輕傷,但落了下風就是技藝不如,必須又要等明年了。
所以這一場決鬥像認真又不認真,不像拚命又的確是在拚命,至少雙方在態度上是絕對嚴肅的。
百餘招過去了,淩寒水越見沉穩,兩個年輕人卻漸見焦躁,五年六戰,雙方的招式都摸熟了,卻又年年不同,去年用過的招式,今年重施,威力又自不同,雙方都作了改進與變化,但對方也作了同樣的改善。
所以專為去年而作的應付解招,今年又用不上了,兩個年輕人隻好憑著一年來的苦練與經過指點後創的精招努力搶攻,鏖戰到兩百個回合後,依然不分勝負,傅玉麟不禁頹喪地道:“秀秀!看今年又沒希望了。”
莫秀秀咬著牙,目中流出了激動的熱淚,厲聲道:“不!我說什麼也等不到明年了,今天殺不了他,我就橫劍自刎。”
淩寒水忙道:“這是何苦呢,我是為你好。”
說著一劍輕挑,直攻而入,刺向莫秀秀的肩頭,恰好是個空門,莫秀秀招架不及,唯一的辦法是抽身讓開,可是她居然一咬牙,拚著挨一劍,揮手橫掃過去。
淩寒水沒想到她會使出這一手,連忙撤劍退後叫道:“你瘋了,如果我劍勢稍偏,你還想活嗎?”
就在他撤身後退的時候,傅玉麟急叫道:“石破!”
莫秀秀毫不考慮地接口叫道:“天驚!”
這是他們去年铩羽歸去後,在師門苦練的一式殺手,發時雙劍聯手,隻要一個人喊出一聲,另一人立刻配合上,幾經苦練,已經到了信手而揮的程度,而這石破天驚的驚天一式,也的確是精妙無匹的殺手神劍。
但見兩道劍光交錯,疾若閃電,而淩寒水剛剛又為了撤招將劍勢挪開,回避招架都來不及了,一左一右,兩枝劍都由胸刺進,一抖一絞,拔出來時更快速無比。
淩寒水胸前立刻現出兩個血洞,血噴如雨,他還勉強站著,略停片刻,才將劍一擲歎道:“你們太性急了,這次隻是以詐術勝了我,不是你們的真本事,以你們現在的能力,實不足以托付重任,為什麼不能等兩年呢?”
傅玉麟微怔道:“托忖重任?這是什麼意思?”
淩寒水張口還想說話,但已發不出聲音了,用手指指胸前,身子往後一仰,就這樣倒了下去。
傅玉麟籲了一口氣道:“秀秀!我們終於達成心願了。”
莫秀秀卻呆了似的,半晌才道:“師哥!我覺得似乎做錯了一件事,要不是他撤招退後,那一招是殺不死他的,要不是你招呼得太突然,我還不想發那一招的。”
傅玉麟詫然道:“怎麼你又不想報仇了?”
莫秀秀道:“不!報仇是光明磊落的事。尤其對方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我們不應該以詭詐的手段得之。”
傅玉麟不禁也有點愧疚,淩寒水究竟是個光明的俠義領袖,剛才他是為了避免重傷莫秀秀而撤招,利用這個機會突施殺手,的確是大卑劣了一點。
默然片刻,他才道:“淩寒水是存心讓我們殺死的,否則他不會一年又一年的給我們機會,他這麼做必然是有他的緣故,那些原因都在他的遺書上,我們還是快看看……”
莫秀秀實在也很急於知道自己的身世,連心翻開淩寒水的胸前,果然發現有一個小布包,打開布包,首先觸目的是一張製作極精的人皮麵具,以及一封書緘,緘上寫著:留交玉秀二徒親拆。
這分明是他們師父的筆跡,兩個人都怔了一怔,莫秀秀來不及拆開信封,首先將麵具取過,套在淩寒水的臉上,結果使他們都驚得呆住了,套上麵具的淩寒水,赫然正是那個從不留名號的隱世奇人傳授他們武功的師父。
傅玉麟顫著聲音道:“原來師父與淩寒水根本就是一個人,怪不得每次交手完畢後,不等我們報告,他知道得十分清楚,怪不得除了約定的時間外,我們找不到他老人家,怪不得師父臉上一直冷冰冰的不苟言笑……”
莫秀秀也失魂落魄地道:“難怪我見淩寒水的次數越多,殺機越談,而且感到十分親切,正因為他與師父的身形十分相像,但我再也想不到會是同一個人。這一來我們不是變成了殺師的逆徒了嗎。這可怎麼辦?”
傅玉麟究竟是男人,處事較為沉穩,怔了一陣後道:“秘密都在這封信裏麵,我們看一下吧。”
莫秀秀顫著手,慢慢拆開了信封,那是一封很長的信,終於使他們明白了一切,麵對著地下老人的屍體,他們更起了一種無比的敬意,那事情是這樣的:
四十年前,有一位隱世奇人天道子,功奇造化,技藝蓋世,本人虔修武學,從不履世,直到晚年才收了四個弟子,盡授所學,這四人就是天道盟主的第一任盟主赫連達,無雙女莫九霞,天龍俠淩寒水與水雲劍客白雲殘,莫九霞最幼,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三個師兄都讓著她,可是她鍾意卻是二師兄淩寒水,天道子死前,為了使這四個弟子能對江湖有所作為,遺命他們組成天道盟,將天下武林俠義道人物組成聯盟以形成一股強大伸張正義的力量。
赫連達是老大,自然由他主持一切,天道子為了使赫連達能有個好助手,還指令他與莫九霞結成夫婦。
老一輩的並非不知道小兒女的私情,而且白雲殘對小師妹尤為鍾意,如果讓她與淩寒水結成連理,赫連達為人忠厚,很可能壯誌消沉,而白雲殘心胸狹窄,還可能會遷怨同室操戈,隻有淩寒水性情沉穩,行事穩健,希望他能體念師心,顧全大局。師恩深重,淩寒水隻有毅然斬斷情絲,一心一意匡扶大師兄建立事業,將天道盟組織起來,由於他們四人的技藝超凡,赫連達自然而然地被推為盟主。
就這樣過了廿五年,有一天,白雲殘忽來告訴他們說,赫連達在強暴一個女子,他自己力阻不聽,反而被赫連達用劍刺傷了,英九霞與淩寒水自然不信,但看白雲殘言之鑿鑿,身上帶傷,又不能不信,因為以他們四人的技藝而言,除了自己的師兄弟,別人不可能傷得了他。
何說白雲殘說的地方並不遠,他們立刻趕去一看,果然看見赫連達赤身裸體,伏在一個女子的身上,莫九霞一氣之下,當場就橫劍自刎,淩寒水因為莫九霞之死,也失去了理智,衝了進去,挺劍就刺。
赫連達毫無抵抗,一劍透心,而且因為用力大重,連身下的那個女子也刺死了,將他們兩人拉開後,淩寒水才發現自己太魯莽了,因為赫連達本人被製住了穴道,根本無法行動,身不由己,那時赫連達尚未氣絕,然而被製住的穴道末解,無法開口,他連忙解開了穴道,赫連達在垂死前才說出是受白雲殘的暗算。
等赫連達斷了氣,白雲殘帶了幾個天道盟中的首腦人物也來了,可是人死已無對證,他更不該將赫連達的穴道也解開了,解釋更為困難,何況白雲殘能言善辯,兩具裸屍明擺著證據,更無法為赫連達解說了。
白雲殘的狡計得逞,但莫九霞自刎身死是他沒想到的,他原來的打算是使二人目睹醜行後,殺死赫連達的必是英九霞,而淩寒水必憤而離去,他就可以接下天道盟的一切,進而得到獎九霞,這個發展使他也大感意外,於是將計獻計,數責I赫連達一陣,便要倡議解散天道盟。
淩寒水為了不忍恩師的一番苦心付之東流,毅然自批艱任,將赫連達夫婦的死訊壓了下來,推說他們棄世遠隱,劍刺傷了,莫九霞與淩寒水自然不信,但看白雲殘言之鑿鑿,身上帶傷,又不能不信,因為以他們四人的技藝而言,除了自己的師兄弟,別人不可能傷得了他。
何說白雲殘說的地方並不遠,他們立刻趕去一看,果然看見赫連達赤身裸體,伏在一個女子的身上,莫九霞一氣之下,當場就橫劍自刎,淩寒水因為莫九霞之死,也失去了理智,衝了進去,挺劍就刺。
赫連達毫無抵抗,一劍透心,而且因為用力大重,連身下的那個女子也刺死了,將他們兩人拉開後,淩寒水才發現自己太魯莽了,因為赫連達本人被製住了穴道,根本無法行動,身不由己,那時赫連達尚未氣絕,然而被製住的穴道末解,無法開口,他連忙解開了穴道,赫連達在垂死前才說出是受白雲殘的暗算。
等赫連達斷了氣,白雲殘帶了幾個天道盟中的首腦人物也來了,可是人死已無對證,他更不該將赫連達的穴道也解開了,解釋更為困難,何況白雲殘能言善辯,兩具裸屍明擺著證據,更無法為赫連達解說了。
白雲殘的狡計得逞,但莫九霞自刎身死是他沒想到的,他原來的打算是使二人目睹醜行後,殺死赫連達的必是莫九霞,而淩寒水必憤而離去,他就可以接下天道盟的一切,進而得到莫九霞,這個發展使他也大感意外,於是將計就計,數責了赫連達一陣,便要倡議解散天道盟。
淩寒水為了不忍恩師的一番苦心付之東流,毅然自挑艱任,將赫連達夫婦的死訊壓了下來,推說他們棄世遠隱,秀繼任才對,而且,要她從手中擒住白雲殘,赫連達的沉冤就永遠無法昭雪了,所以多少年來,他隻好聽任豪傑盟坐大而不去撩撥白雲殘,一心指望在莫秀秀身上。
但莫秀秀的天資不夠聰穎,天性又秉承了赫連達的忠厚,難當重任,所以淩寒水又擇了一個根骨絕佳的少年傅玉麟為之輔助,授技五年,小有所成,才開始告訴她仇人是淩寒水,約他們每年在此作一次比鬥,目的在刺激他們發憤苦練,今年他們的技藝已過得去了,但仍不足與白雲殘一鬥,而自己年年私出,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所以他打算讓他們自己再磨練兩年……
每年來此決鬥前,他都安排好了,唯恐一個失手,死在兩個青年人手中時,讓他們明白原委,所以今天也同樣的寫好遺書,萬一他們得手後,可以拿了另一封藏在腰間的親函,連同天道盟主令符天道金劍,前往天道盟總壇,出示信函,接掌盟主之位。
天道盟中由於年深日久,已有不肖者混跡其間,以他們二人的技業,恐怕還要經過一番努力,但掌壇四老都是他的知己老友,必會加以支持。
盟主之位,自然是以莫秀秀為當仁不讓,但在白雲殘未滅,赫速達沉冤未昭之前,莫秀秀還是以保持目前的身分為佳,萬不可遽歸父姓,以免引起白雲殘的注意。
最後一個希望是他們兩人不必急於成婚,莫秀秀身為盟主,傅玉麟是她的丈夫,屈居其下,有傷尊嚴,等白雲殘授首,赫連達沉冤昭雪,莫秀秀可以將盟主之位交給傅玉麟接任,嗣後退出江湖,克盡婦道,武林事業,到底還是應該屬於男人的本份。
看完了這一封長信,兩個人都呆了很久,莫秀秀淒然一歎道:“師父是仁至義盡了,卻讓我們成了殺師逆徒!”傅玉麟想了想才道:“不能這麼說,戴上麵具的才是我們的師父,被殺死的隻是淩寒水……”
“可是這能怪他老人家嗎?”
“不能怪他,也不能怪你,淩寒水求得仁,這一死是他自己所求的歸宿,罪魁禍首是白雲殘,隻是你我之間的婚事,又不知將拖到什麼時候了。”
莫秀秀沉思片刻才道:“不會久,我們立刻成婚。”
傅玉麟愕然道:“那怎麼行,秀秀!為了你,我可以不計一切,可就是不能損及自尊,你當了盟主……”
莫秀秀道:“我不當盟主,你當!我不要任何名義,隻求你能協助我殺死白雲殘,昭雪我父親的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