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秀秀沉思片刻才道:“那是我母親又改嫁了。”
傅玉麟苦笑道:“我不知道,那個與她同來的人功力很高與她不相上下,絕不會是她的弟子或從人。”
莫秀秀道:“一定是的,所以我父親才避著他們,等他走後再來,不過我想他們都不會現身與我想見,他們如果想見我,早就該現身了,何必又偷偷地來看上一眼呢?我們的居室是對外隔絕的,誰都不準前來,他們不想見外人,那正是個最好的機會。”
傅玉麟道:“不錯!我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我才要出來,想個辦法將他們誘出來一見,在天道盟中可不行,那個地方他們太熟,輕功又好,等我們追出去他們早就走了。”
莫秀秀道:“用什麼方法呢?”
傅玉麟道:“不曉得,我現在還沒有定策,等我們住店時,找個適當的地點再安排一下。”
這一天他們為這個問題困擾住,隻走了幾十裏路,就找了個店房歇下,傅玉麟先作了一番安排,找了間靠邊的屋子,上床後放下帳子,又掀開床板,躲到床下,然後挖開地板,由地下走了出去,躲在暗處。
他選這家店房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這家店倚山而建,半壁懸空,用不架支撐著,傅玉麟就看中了這一點才住下的,結果卻白忙了一夜,精神十分疲倦,他們想到也許那兩個暗中跟蹤的人都沒有來,也就打消念頭了。
第二天他們趕了兩百多裏路,由於精神不濟,倒是早早地睡了,而且睡得很死,半夜裏卻被一聲慘叫驚醒了,連忙提劍出來一看,卻見兩個漢子身首分離倒在他們居室的窗下,一個手扣暗器,另一個則執著迷香吹筒。
顯而易見,這兩名漢子想用迷魂香暗算他們,被別的人殺死了,傅玉麟與莫秀秀心中有數,這一定是有人暗中在保護著他們,卻不知是那一個而已。
半夜裏出了人命,免不要驚動地方,但那些做公的都是老江湖道,發現投宿的洛中雙英,且又是新任的天道盟主夫婦,那裏還敢多作盤問,而且被殺的人不知姓名,身懷凶器,糊裏糊塗拖出掩埋了事。
這使傅玉麟很沮喪,堂堂天道盟主,被人暗算了還不知道,對天道盟的盛譽也有玷染,他對地方上隻能硬起頭皮,承認是他殺的,仗著天道盟在江湖上的勢力,雖不必打人命官司,畢竟是件不體麵的事,最沮喪的是他未能揭開心中的懸疑,而又白白放過一個機會。
以後幾天他們十分小心,因為狙擊者被殺,他們確定有人跟著來了,雖然不知道是赫連達或莫九霞,但至少證實了他的猜測,莫秀秀的父母尚健在人間是不會錯的。
莫秀秀心中的感受尤其不同,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從小跟著師父,稍長後就跟著這個師兄,再也沒想到自己尚有親人在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後,背上了一段家仇,使她身形惶惑,且喜身有所依,嫁得如意郎君,才略慰芳心,前天傅玉麟告訴她這件事時她還是疑信參半的,現在總算是相信了,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
但她還是在懷疑地問道:“玉麟,我的父母的死訊不但是師父遺書相告,四老中的畢立人還目睹其事,他們怎麼還會活著呢?這實在使人難以了解。”
傅玉麟歎道:“我問過畢立人了,因為有著曲折內情,你父母的死事不便公告,對外隻能說是失蹤,遺體由師父移去掩埋,倒底是否死了很難說,因為我們所習的武功中有大小歸元之法,隻要不傷在要害是很難死亡的,你還記得劫後生送我的大還丹嗎?那是功可生死人肉白骨的靈藥,照師父說你父母都死於劍傷,施救及時就可以不死的。”
“那師父為什麼說他們都死了呢?難道師父臨死還會瞞住我們嗎?以師父對我母親的感情,應該不會如此的。”
傅玉麟道:“我隻是從他們前後留下的筆跡而作此推測,實在的情形我並不知道,隻可惜師父死了……”
莫秀秀道:“師父如果知道他們尚在人間,一定不會死的,因此我想師父的遺書沒有騙我們。”
傅玉麟想想道:“也許是吧!他們並不知道師父已死,不現身出來,或許是為了師父之故,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有想法子把他們其中之一找到見麵一問。”
莫秀秀沉思片刻才道:“玉麟!我覺得你的辦法不會有效的,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不管是我的父親也好,母親也好,武功都高過我們,如果他們存心躲避,你絕對無法把他們逼得現身,明天換我的辦法試試看。”
“你準備用什麼法子呢?”
莫秀秀道:“他們暗中跟隨保護,而且一再地成全你我可見親情之深摯,我覺得不如懇之以親情。”
傅玉麟苦笑道:“要見著他們才能懇之以情。”
莫秀秀道:“不一定,我有辦法的。”
他們又趕到了一天路,夜晚歇宿時,莫秀秀寫了一張字條壓在桌上,那是她發自心底的孺慕之恩,寫得十分動人:“兒由種種跡象,得知尊親尚在人世,孺望之情,與日俱深,懇祈賜兒一省,以慰孺思,秀兒拜懇。”
壓好紙條,兩個人都沒有作任何其他的安排,放心的睡了,第二天早上,但見紙條依舊在桌上,卻有數點淚跡,分明是被人看過了,可是莫秀秀拿起紙條後,底下居然刻著另一行字跡:“爾母在人世,或有相見之日,但不必強求,爾父已故矣,餘為爾父知友,故妥為嗬護,勿再存疑思,應以天道盟之事務為重,光大天道,即為報親之途,希善自為之,劫後兩個人都怔住了,莫秀秀十分失望,哭了起來。
傅玉麟安慰她道:“秀秀!別難過了,至少你知道還有一個母親健在人世,已經值得安慰了。”
莫秀秀哽咽道:“可是她始終不跟我見麵又有什麼用?”
“隻要她在人世,總有見麵之日的,我們不必強求了,還是照留字所說的,好好地在事業上求發展吧!”
莫秀秀終於收起悲思,丟開不想了,傅玉麟心中卻仍在懷疑,這劫後生的字跡,分明與赫連達出自一人之手,何以他不肯承認呢?假如他隻是赫連達的知交,為什麼見了莫秀秀的字條會掉眼淚呢?
但是他知道這劫後生隻肯在暗中嗬護他們,絕不會現身見麵的了,為了怕增加莫秀秀的傷感,他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再說出來,隻好也裝著丟過不想了。
對這兩個隱身在暗中的人。他們放棄了追索的意圖,就專心趕路,從事天道盟的會務了,因此也不再延誤,每天總趕下四五百裏,晚間宿店時,因為有過一次暗襲的事,他們總是十分小心,上次暗襲的兩個漢子已死,沒有活口留下,不知道他們的身分,想來總是豪傑盟中的人。
六天後,他們到達了登封,才進城門,就有天道盟當地的分會負責人,乾坤手林子輝前來迎接。
林子輝恭身見禮後道:“屬下在四天前就接到沙長老的急報,這兩天每天都在恭候盟主及夫人的大駕。”
傅玉麟一笑道:“沙老辦事很精細,有勞林會主了,沙老還有其他的消息要你轉告的沒有?”
林子輝道:“有的,盟主在路上殺死的兩個人,身分已經查明,都是陝甘兩路的綠林人物,一個叫……”
莫秀秀不耐煩地道:“雞鳴狗盜之流,誰去管他叫什麼名字,林會主,他們是不是豪傑盟的?”
林子輝道:“豪傑盟單是一項秘密,屬下不得而知,但綠林道上的知名人物,多半單上有名。”
傅玉麟笑笑道:“這兩個家夥恐怕還不是豪傑盟中的人,我在總壇將豪傑盟的資料約略地看了一下,豪傑盟主白雲殘想跟天道盟一決短長,還不至於使出這種手段。”
林子輝道:“沙老指示上也是如此推出,認為綠林道會盟在即,這兩個家夥可能是想製住盟主,在盟會上大大露臉一下,結果白送了性命。”
傅玉麟又問道:“還有什麼事?”
林子輝道:“盟主造訪少林之舉,屬下希望能暫緩一兩日,最近兩天,登封來了幾個陌生的江湖人,少林也大舉征調附近的好手,好像有什麼事情。”
傅玉麟道:“那會有什麼事情,跟我的行動有何關係?”
林於輝道:“屬下不清楚,屬下與少林本院近在咫尺,跟他們的弟子也有交誼,可是這兩天他們對本盟的人似乎顯得生分起來,昨日屬下遇見了少林俗家弟於神刀封九於,本來與屬下私交尚篤,可是屬下昨天跟他打招呼,他竟視如未見,故意偏過頭去,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傅玉麟哦了一聲,沉思片刻才道:“今天就打擾林會主一夜了,請林會主代製拜帖一份,明日一早投上少林去。”
林子輝忙恭身道:“盟主賜示,屬下深感榮幸,但拜會之舉,能否稍候一、二日,畢長老已經有通知,於一、二日內,會同羅長老即可趕至,那時候再去……”
傅玉麟道:“等他們幹嗎?我又不是去打架,迅速通告畢、羅二位長老,叫他們不必來了,你準備帖子,一準明日拜山,別的事件都不必管了。”
林子輝隻是個分會負責人,對盟主的命令自然不敢違拗,將二人恭迎到自己的住處,整治上房,侍候他們住下了,傅玉麟也很客氣,與天道盟中幾個略有身分的盟友共餐,垂詢了一下他們的生活情形,因為登封是少林的本院所在地,嵩山少室就在登封境內,這兒的武林人士很多,大部份是少林弟子,天道盟的人都是家傳武學,人數並不多,但全是當地殷實富戶,生活倒過得去。
用過酒飯後,傅玉麟很早就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林子輝親自持了拜帖,引導正副盟主前往少林而去。
帖子投到嵩山下院,那是少林接待武林同道的地方,傅玉麟與莫秀秀緩緩策騎,讓林子輝先上去。
沒有多久,林子輝滿臉尷尬地伴著一個中年僧人來了,離他們坐騎前五、六丈處,那僧人止步合什道:“貧衲慧能,奉掌教方丈上明下鏡之命,恭迎二位施主。”
傅玉麟一皺眉頭,他知道少林是以明性慧覺證果六輩排行,現任掌門明鏡大師屬明字輩,而這慧能卻是第三代弟子了,自己以一門之尊,對方隻過一個三代弟子出來迎接,這倒乎太藐視人了,但他臉上並沒有表示,隻微微一笑道:“有勞了,請問大師父在貴門司何職份?”
慧能道:“貧衲為嵩山下院知客。”
傅玉麟也不在意,催騎緩進道:“請吧!”
慧能轉身前行,林子輝挨近低聲道:“盟主,情形好像不大對,少林如臨大敵,把羅漢陣擺出來了,排在山門兩側,屬下把帖子投進去,他們隻派了個三代弟子前來。”
傅玉麟笑道:“人家是名門大派,行事自有禮數。”
林子輝低聲道:“淩盟主以前也來過一次,他們是以明字輩長老出迎的,今日顯有敵意。”
傅玉麟道:“我的年紀太輕,榮任盟主,完全是你們抬愛,在別人眼中,可不是這種想法。”
前麵的慧能裝作沒聽見,低頭疾行轉個彎不見了。
林子輝道:“羅漢陣是在敵對的情況時才排出來的,他們一共是一百另八名,分為三段,每段各擅少林一項絕藝,以先後分降龍刀、伏虎杖與太祖拳,盟主要小心一點。”
傅玉麟笑道:“我知道,大概他們對我這個盟主的身分還有存疑之處,想要考較一下。”
說著也轉過山道,果見兩排僧侶,都在三十至四十之間,分兩列站開,每列前麵的十八人空手,中間的十八人持杖,後段的十八人執刀,傅玉麟朝莫秀秀看了一眼,低聲道:“別下馬,我們一直闖過去。”
莫秀秀道:“那不太好吧!我們要顧全禮數。”
傅玉麟冷笑值:“秀秀!我們現在不是洛中雙英了,如果不能在馬上通過這羅漢陣,天道盟也可以解散了。”
莫秀秀隻得不響了,跟著他徐徐策馬而進,慧能已立定身子道:“二位請把坐騎交給貧衲。”
傅玉麟道:“不必,寺門前有拴馬樁,我們自己過去,大師父自管請便,我們認得路。”
拴馬的木樁在寺門之側,卻在羅漢陣之後,慧能知道他們要騎馬過去,不再堅持,合什一拜道:“那就請二位亮劍吧!二位在江湖上俠名久著,榮任天道盟主後,敝寺更是仰慕異常,乃不揣冒昧,以求教誨。”
傅玉麟微笑道:“好說!好說!愚夫婦是求教而來,等貴寺的達摩劍陣賜示亮劍也不遲。”
達摩劍陣乃少林的鎮山之學,非到必要時不展出來的,傅玉麟的話意中已經表明這羅漢陣還不值得他亮劍,慧能呆了一呆道:“二位武功卓絕,小衲失禮了。請!”
大袖一揮,做了個姿勢後退過一邊,傅玉麟策馬繼續前進道:“秀秀!這第一陣都是徒手,你不便交接,交給我來應付,第二陣就用你的馬鞭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