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引言(2 / 3)

因此,唯一最偉大的需求之愛,要麼與人最崇高、最健康、最現實的精神狀態相契合,要麼至少構成了其主要組成部分。於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必然結果:人在某種意義上最不像上帝之時,也就是人最接近上帝之時。還有什麼比充足與匱乏,專橫與謙恭,正義與懺悔,無限之權力與求助之呼號更互不相像嗎?當我第一次碰到這個悖論時,深感震驚。起初所有試圖撰寫關於愛的話題之念頭蕩然無存。麵對這一悖論,似乎結果隻能如此。

我們必須區分兩種都可能被稱為接近上帝的情況。一種是與上帝相似。我想,上帝早已在其締造的萬物中,留下了某種與自身相像的印記。時空,以自我的方式,映照著上帝的偉大;生命,印證著上帝非凡的繁殖力;動物,彰顯著上帝蓬勃的生命力。人,因為理性,擁有比它們更重要的相似性。天使,在我們看來,具有人所沒有的相似性:永生不朽和生而知之。以此方式,所有的人,不論善惡;所有的天使,包括那些墮落者,都要比動物更像上帝。在這個意義上,他們的本性更接近神性。而第二種我們可以稱之為臨近。如果這是我們所認為的一個人最接近上帝的狀態,也就是他最堅定而迅捷地靠近上帝,最後與上帝融合,想象上帝意象,享受上帝恩澤的狀態。隻要我們把相似之接近和臨近之接近區分開來,就會明白二者未必一致。

可能一致,也可能不一致。

也許,打個比方有助於理解吧。假如我們正走在一段山路上,山下的村莊就是我們的家。中午時,我們到達了一處懸崖頂部,從空間距離上看,村莊近在咫尺,因為它就在懸崖下麵,我們甚至可以丟一塊石頭下去。可惜,我們不是攀岩高手,無法順岩而下。我們隻有走遠路繞行,大概要走五英裏路吧。靜態地看,我們繞行路上的許多地方都比我們坐在懸崖上時距離村莊更遠,但這僅僅是靜態的狀況。

從發展的角度來看,家愈來愈“近”了,甚至馬上就能洗去塵埃,品味茶香了。

既然上帝是神聖的、全能的、至高無上並且具有締造力的(締造萬物),那麼,在某種意義上,無論幸福、力量、自由和繁殖力(無論是思想上還是身體上),無論出現在人類生活的何處,顯然都構成了與上帝的相似性,並以此接近了上帝。但是,不會有人覺得這些天賦的擁有與我們的神化有什麼必然的聯係,沒有哪種財富是通向天堂的通行證。

坐在懸崖之巔,我們離村莊很近,但是無論我們在那裏坐上多久,我們永遠都不會離沐浴和喝茶更近些。因此,不言而喻:上帝賦予某種生物和生物的某種狀態與上帝的相似以及某種意義上與上帝的接近,早已水到渠成,並根深蒂固地植根於萬物之中了。以相似性而接近上帝,永遠不可能因為這一狀況本身而變得離上帝更近。但是,與上帝的趨近,必然會增加與上帝的接近。相似性是恩賜予我們的——不管我們是否心存感激,是否利用合理;而趨近性,雖然由上帝發起和支撐,我們還必須有所作為。生命體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被創造出來,反映了上帝的形象,無須自身的參與,也無須征得他們的同意。他們並非因此而成為上帝之子。他們通過成為上帝之子而獲得的相似性,也非形象上和肖像上的相似性。從某一方麵說,遠遠超出了相似性,因為這是與上帝在意誌上的融合或者統一。但是這與我們所一直思考的差異是一致的。因此,正如一位優秀的作家所說,此生我們對上帝的模仿——也就是說,出於我們的自身意誌,與上帝加之於我們本性或各種狀態的相似性截然不同——從而必然是對上帝化身的一種模仿:我們的典範是耶穌,不僅是釘在十字架上受難的耶穌,而且是車間裏、馬路上、人群中的耶穌,是大呼小叫和粗暴的耶穌,是失去了一切安詳和隱私的耶穌,是深受困擾的耶穌。因此,一切是如此的奇異,不像任何我們可以想象的上帝的生活,而且不僅不像,簡直就是人類環境下的上帝的生活。

現在,我必須來解釋一下,為何我認為這一區別對於探討任何愛是如此的必要。長久以來,聖約翰所說的“上帝就是愛”與一位現代作家(M.丹尼斯?德?魯日蒙)所說的“隻有愛不會變成上帝時,愛才不會變成魔鬼”這兩句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裏翻騰較量。後者還可以換種說法,“愛一旦變成上帝,即淪為魔鬼”。這種較量,對我來說,似乎是不可或缺的預防措施。如果我們忽視了這一點,“上帝就是愛”的真理也許會被我們偷偷地前後顛倒,變成了“愛就是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