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的父母·我的小學(一)(3 / 3)

母親變得格外慈愛。她撫摸著我的頭發,許久又說:“媽媽不去做活,靠你爸每月寄回家那點錢,日子沒法過啊……”

《紅旗譜》這本書沒買,我心裏總覺得是一個很大願望沒實現。

那時我已有了六七十本小人書,我便想到了出租小人書。我的同學中就有出租過小人書的。一天少可得兩三毛錢,多可得四五毛錢,再買新書,以此法漸漸增多自己的小人書。一個星期天,我將自己的全部小人書背著母親用塊舊塑料布包上,帶著偷偷溜出家門,來到火車站。在站前廣場,蘇聯紅軍烈士紀念碑下,鋪開塑料布,擺好小人書。坐一旁期待。火車站是租小人書的好地方。我的書攤前漸漸圍了一圈人,大多是候車或轉車的外地人。我不像我的那幾個租過小人書的同學,先收錢。我不按小人書的頁數決定收幾分錢,厚薄一律二分。我預想周到,帶了一截粉筆,畫線為“界”。要求看書者們必須在“界”內,我自己在“界”外。這既有利於他們,也方便於我。他們可以坐在紀念碑台階上,我盤腿坐在他們對麵,精力集中地注意他們,防止誰貪小便宜將我的書揣入衣兜。看完了的,才許跨出“界”外,一手還書,一手交錢。我“管理”有方,“生意”竟很“興隆”,心中無比喜悅。“喂,起來,起來!”背後一個聲音忽然對我吆喝,一隻皮鞋同時踢我屁股。我站起來,轉身一看,是位治安警察。“你們,把書都放下!”戴著白手套的手,朝那些看書的人指。人們紛紛站起,將書扔在塑料布上,掃興離去。治安警察命令:“把書包起來。”我情知不妙,一聲不敢吭,趕緊用塑料布將書包起來,抱在懷裏。

那治安警察將它一把從我懷中奪過去,邁步就走。

我扯住他的袖子嚷:“你幹什麼呀你?”

“幹什麼?”他一甩胳膊掙脫我的手,“沒收了!”

“你憑什麼沒收我的書呀?”

“憑什麼?”他指指寫有“治安”二字的袖標,“就憑這個!這裏不許出租小人書你知道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我今後再也不到這兒來出租小人書了!……”我央求他,快急哭了。

“那麼說你今後還要到別的地方去出租啦?”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今後哪兒也不去出租了,你還給我,還給我吧!”

“一本不還!”那個治安警察真是冷酷,說罷大步朝站前派出所走去。

我哇的一聲哭了,我追上他,哭哭啼啼,由央求而哀求。

他被我糾纏火了,厲聲喝道:“再跟著我,連你也扯到派出所去!”

我害怕了,不敢繼續哀求,眼睜睜看著他揚長而去……

我失魂落魄地往家走。那種絕望的心情,猶如破了產的大富翁。經過霽虹橋時,真想從橋上跳下去。

回到家裏,我越想越傷心,又大哭了一場,哭得弟弟妹妹們莫名其妙。母親為了多掙幾元錢,星期日也不休息。哥哥問我為什麼哭,我不說。哥哥以為我不過受了點別人的欺負,未理睬我,到學校參加什麼活動去了。

母親那天下班挺晚。母親回到家裏,見我躺在炕上,坐到炕邊問我怎麼了。

我因為我那六七十本小人書全部被沒收一下子急病了。我失去了一個“世界”呀!我的心是已經迷上了這個“世界”的呀!我流著淚,用嘶啞的聲音告訴母親,我的小人書是怎樣在火車站被一個治安警察沒收的。母親緩緩站起,無言地離開了我。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夢中從那個治安警察手中奪回了我全部的小人書。我迷迷糊糊睡了兩個多小時,由於嗓子焦灼才醒過來。窗外,天黑了,屋裏拉亮了燈。我一睜開眼睛,首先發現的,竟是我包小人書的那個塑料布包!我驚喜地爬起,匆匆忙忙地打開塑料布,內中包的果然是我的那些小人書!外屋,傳來嘭、嘭、嘭的響聲,是母親在用鐵絲拍子拍打帶回家裏的氈團。母親每天都必得帶回家十幾斤氈團,拍打鬆軟了,以備第二天絮鞋幫用。

“媽!……”我用沙啞的聲音叫母親。

母親聞聲走進屋裏。

我不禁喜笑顏開,問:“媽,是你要回來的吧?”

母親“嗯”了一聲,說:“記著,今後不許你出租小人書!”說完,又到外屋去拍打氈團。

我心中一時間對母親充滿了感激。

母親是連晚飯也沒顧上吃一口便趕到火車站去的。母親對那個治安警察說了多少好話,是否交了罰款,我沒問過母親,也永遠地不知道了……

三天後的中午,哥哥從外麵回來,一進門就告訴我,要送我一樣禮物,並叫我猜是什麼。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生活窮困,無論母親還是我們幾個孩子,是從不過生日的。

我以為哥哥騙我,不猜。

哥哥神秘地從書包取出一本書:“你看!”

《紅旗譜》!

對我來說,再也沒有比它更使我高興的生日禮物了!

哥哥又從書包取出了兩本書:“還有呢!”

我激動地奪過一看——《播火記》!《紅旗譜》的兩本下部!

我當時還不知道《紅旗譜》的下部已經出版。

我放下這本,拿起那本,愛不釋手。

哥哥說:“是媽叫我給你買的。媽給了我一張五元的錢,我手一鬆,就連同兩本下部也給你買回來了。”我說:“媽叫你給我買一本,你卻給我買了三本,媽會責備你吧?”哥哥說:“不會的。”我放下書,心情複雜地走出家門,走到胡同口母親做活的條件低劣的街道小工廠。我趴在低矮的窗上向裏麵張望,在那個角落,又看到了母親瘦小的身影,背朝著我,俯在縫紉機前。縫紉機左邊,是一大垛軋好的棉膠鞋鞋幫,右邊,是一大堆拍打過的氈團。母親整個人變成了毛茸茸的褐色。我心裏對母親說:“媽,我一定愛惜買的每一本書……”卻沒有想到隻有將來當一位作家才算對得起母親。至今我仍保持著格外愛惜書的習慣。小時候想買一本書需鼓足勇氣才能夠開口向母親要錢,現在見了好書就非買不可。平日沒時間逛書店,出差到外地,則將逛書店當成逛街市的主要內容。往往出差歸來,外地的什麼特產都沒帶回,帶回一捆書,而大部分又是在北京的書店不難買到的。

買書其實莫如借書。借的書,要盡量擠時間早讀完歸還。買的書,卻並不急於閱讀了。雖然如此,依舊見了好書就非買不可。

由於我迷上了文學作品,學習成績大受影響。我在中學時代,是個中等生。對物理、化學、地理、政治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每次考試勉強對付及格。俄語初一上學期考試得過一次最高分——九十五,以後再沒及格過。我喜歡上的是語文、曆史、代數、幾何課。代數、幾何所以也能引起我的學習興趣,因為像旋轉魔方。公式定理是死的,解題卻需要靈活性。我覺得解代數或幾何題也如同寫小說。一篇同樣內容的小說,要達到內容和形式的高度完美統一,必定也有一種最佳的創作選擇。一般的多種多樣,最佳的可能僅僅隻有一種。重審我自己的作品,平庸的,恰是創作之前沒有進行認真選擇角度的。所謂粗製濫造,原因概出於此。

初二下學期,我的學習成績令母親和哥哥替我憂鬱了。不得不開始限製我讀小說。我也唯恐考不上高中,遭人恥笑,就暫時中斷了我與文學的“戀愛”。

“文革”風起雲湧後,同一天內,我家附近那四個小人書鋪,遭到“紅衛兵”的徹底“掃蕩”。

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我到通達街雜貨店買鹹菜,見雜貨店隔壁的小人書鋪前,一堆焚書餘燼,冒著嫋嫋青煙。窗子碎了。租小人書的老人,泥胎似的呆坐屋裏,我常去看小人書,他對我很熟悉。我們隔窗相望一眼,彼此無話可說。我心中對他充滿同情。

“文革”對全社會也是一場“焚書”運動,卻給我個人帶來了占有更多讀書的機會。我們那條小街住的大多是“下裏巴人”,竟有四戶收破爛的。院內一戶,隔街對院一戶,街頭兩戶。

“文革”初期,他們每天都一手推車一手推車地載回來成捆成捆的書刊。我們院子裏那戶收破爛的戶前屋內書刊鋪地。收破爛的姓盧,我稱他“盧叔”。他每天一推回書刊來,我是第一個拆捆挑撿的人。書在那場“文革”中成了起禍的根源。不知有多少人,忍痛將他們的藏書當廢紙賣掉了。而我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發國難財”的人。《怎麼辦》、《獵人筆記》、《白癡》、《美國悲劇》、《婦女樂園》、《白鯨》、《堂·吉訶德》……一些我原先連書名也沒聽說過的,或在書店裏看到了想買而買不起的書,都是從“盧叔”收回來的書堆裏尋找到的。尋找到一兩本時,我打聲招呼,就拿走了。尋找到五六本時,不好意思白拿走,象征性地交給“盧叔”一兩毛錢,就算買下來。學校停課,我極少到學校去,在家裏讀那些讀也讀不完的書。同時擔起了“家庭主婦”的種種責任。最使我感到愉快的時刻,是冬天裏,母親下班前,我將“大子”淘下飯鍋的時刻。那時刻,家中很安靜,弟弟妹妹們各自趴在裏屋炕上看小人書。我則可以手捧一本自己喜愛的文學作品,坐在小板凳上,守在爐前看鍋。“子”粥起碼兩個小時才能熬熟,兩個小時內可以認認真真地讀幾十頁書。有時書中人物的命運引起我的沉思和聯想,凝視著火光閃耀的爐口,不免出神入化。

一九六八年我下鄉前,已經有滿滿的一木箱書,我下鄉那一天,將那一木箱整理了一番,底下鋪紙,上麵蓋紙,落了鎖。我把鑰匙交給母親替我保管,對母親說:“媽,別讓任何人開我的書箱啊!這些書可能以後在中國再也不會出版了!”母親理解地回答:“放心吧,就是家裏失了火,我也叫你弟弟妹妹先把你的書箱搬出去!”對較多數已經是作家的人來說,通往文學目標的道路用寫滿字跡的稿紙鋪墊。這條道路不是百米賽跑,是漫長的“馬拉鬆”,是必須一步步進行的競走。這也是一條時時充滿了自然淘汰現象的道路。缺少耐力,缺少信心,缺少不斷進取精神的人,缺少在某一時期內自甘寂寞的勇氣的人,即使“一舉成名”,聲譽鵲起,也可能“曇花一現”。始終“競走”在文學道路上的大抵是些“苦行僧”。      關於《木木》的回憶  我“拉小套”,撿破爛,終於湊夠錢,買了一本新的《木木》還給老人。老人感動了,沒收。《木木》就也成了我自己擁有的一本小人書。  日前的一個晚上,“工人日報”文藝部副主任胡健女士客串中央電視台“東方時空”節目主持人,她率領攝製組一幹人等,來我家中對我進行采訪。熾亮的照明燈下,微微作響的攝像機前,與我麵對麵坐著,鄭重地向我提出一個又一個問題——“你是從何時開始寫作的?”我說:“從下鄉時候。每天晚上,當知青夥伴們在我周圍打撲克、下棋,我便回想白天發生的某件事情,心裏產生的某些感想,寫在自裁的紙片上。我自己還將這一習慣命為‘心音錄’,以區別於日記。”  “是以怎樣的形式寫的?”  我說:“現在想來,大約可以勉強叫做詩、散文、雜感或‘自白’之類吧。”  “你認為,對你的人格形成影響最大的是什麼?”  “父母的品德。”  “還有什麼?”  “書……”  倏忽間,照明燈和攝像機都不再能幹擾我的心理了。回憶將我帶回了童年和少年時期……  小時候我家裏窮。沒有收音機,連“半導體”也沒有。給家裏買糧買煤買菜,如剩錢有幾分的,母親便會賞給我。攢夠八九分,便在某個晚上,跑到街頭的小人書鋪,坐在一個角落,看上幾個小時,三分錢可以看一本厚的。二分錢可以看一本薄的。許多世界名著,都是從小人書看起的。小人書鋪,是我童年和少年時期的“三味書屋”。在飄著雪花,或者下著霏霏細雨的夜晚,我曾沉浸在許多美妙的時光中;有一次,一本屠格涅夫的《木木》我沒看完,而租書的老人卻要回家了,破例允許我帶走看。第二天又被同學借去看,結果丟了。我“拉小套”,撿破爛,終於湊夠錢,買了一本新的《木木》還給老人。老人感動了,沒收。《木木》就也成了我自己擁有的一本小人書。“文革”中,小人書鋪被砸了,書都被燒了,遠遠地望著黑煙,我哭了……  我下鄉那年,已經有了二十幾本書。我將它們放在一個小箱裏,藏在床底下。待我返城後,幫母親搞衛生,從床下拖出了那個小箱子,鎖已鏽了。母親和我,竟都不記得裏麵放的什麼了。我敲掉鎖,打開箱子,一股黴味兒散出。箱子已被老鼠嗑穿了一個角,在我的書中生兒育女了。  現在我已擁有許多書了。我愛書。我的一項消閑事,便是包書皮。用上好的掛曆的背麵,雪白,包得美觀極了。親筆寫上書名時,能體會到一種由衷的愉悅。  我曾參加過中央電視台拍攝的“圖書節晚會”。當時我手持話筒,站在台上,對著一千多名觀眾說——朋友們,愛書吧!書對我們心靈的教育和影響,是不亞於父母和師長的啊!  我和橘皮的往事  我聽了暗暗記在心裏。我的母親,每年冬季都為支氣管炎所苦,經常喘作一團,憋紅了臉,透不過氣來。可是家裏窮,母親舍不得花錢買藥,就那麼一冬季又一冬季地忍受著,一冬季比一冬季氣喘得厲害。  多少年過去了,那張清瘦而嚴厲的,戴六百度黑邊近視鏡的女人的臉,仍時時浮現在我眼前,她就是我小學四年級的班主任老師。想起她,也就使我想起了一些關於橘皮的往事。  其實,校辦工廠並非是今天的新事物。當年我的小學母校就有校辦工廠。不過規模很小罷了。專從民間收集橘皮,烘幹了,碾成粉,送到藥廠去。所得加工費,用以補充學校的教學經費。  有一天,輪到我和我們班的幾名同學,去那小廠房裏義務勞動。一名同學問指派我們幹活的師傅,橘皮究竟可以治哪幾種病?師傅就告訴我們,可以治什麼病,尤其對平喘和減緩支氣管炎有良效。我聽了暗暗記在心裏。我的母親,每年冬季都為支氣管炎所苦,經常喘作一團,憋紅了臉,透不過氣來。可是家裏窮,母親舍不得花錢買藥,就那麼一冬季又一冬季地忍受著,一冬季比一冬季氣喘得厲害。看著母親喘作一團,憋紅了臉透不過氣來的痛苦樣子,我和弟弟妹妹每每心裏難受得想哭。我暗想,一麻袋又一麻袋,這麼多這麼多橘皮,我何不替母親帶回家一點兒呢?  當天,我往兜裏偷偷揣了幾片幹橘皮。  以後,每次義務勞動,我都往兜裏偷偷揣幾片幹橘皮。  母親喝了一陣子幹橘皮泡的水,劇烈喘息的時候,分明地減少了,起碼我覺著是那樣。我內心裏的高興,真是沒法兒形容。母親自然問過我——從哪兒弄的幹橘皮?我撒謊,騙母親,說是校辦工廠的師傅送給的。母親就撫摸我的頭,用微笑表達她對她的一個兒子的孝心所感受到的那一份兒欣慰。那乃是窮孩子們的母親們普遍的最由衷的也是最大的欣慰啊!不料想,由於一名同學的告發,我成了一個小偷,一個賊。先是在全班同學眼裏成了一個小偷,一個賊,後來是在全校同學眼裏成了一個小偷,一個賊。那是特殊的年代。哪怕小到一塊橡皮,半截鉛筆,隻要一旦和“偷”字連起來,也足以構成一個孩子從此無法刷洗掉的恥辱。也足以使一個孩子從此永無自尊可言。每每的,在大人們互相攻訐之時,你會聽到這樣的話——“你自小就是賊!”—那賊的罪名,卻往往僅由於一塊橡皮,半截鉛筆。那賊的罪名,甚至足以使一個人背負終生。即使往後別人忘了,不再提起了,在他或她內心裏,也是銘刻下了。這一種刻痕,往往扭曲了一個人的一生,改變了一個人的一生,毀滅了一個人的一生。  在學校的操場上,我被迫當眾承認自己偷了幾次橘皮,當眾承認自己是賊。當眾,便是當著全校同學的麵啊!  於是我在班級裏,不再是任何一個同學的同學,而是一個賊。於是我在學校裏,仿佛已經不再是一名學生;而僅僅是,無可爭議地是一個賊,一個小偷了。我覺得,連我上課舉手回答問題,老師似乎都佯裝不見,目光故意從我身上一掃而過。  我不再有學友了。我處於可怕的孤立之中。我不敢對母親講我在學校的遭遇和處境,怕母親為我而悲傷。  當時我的班主任老師,也就是那一位清瘦而嚴厲的,戴六百度近視鏡的中年女教師,正休產假。  她重新給我們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就覺察出了我的異常處境。  放學後她把我叫到了僻靜處,而不是教員室裏,問我究竟做了什麼不光彩的事。  我哇地哭了……  第二天,她在上課之前說:“首先我要講講梁紹生(我當年的本名)和橘皮的事。他不是小偷,不是賊。是我囑咐他在義務勞動時,別忘了為老師帶一點兒橘皮。老師需要橘皮摻進別的中藥治病。你們再認為他是小偷,是賊,那麼也把老師看成是小偷,是賊吧!”  第三天,當全校同學做課間操時,大喇叭裏傳出了她的聲音。說的是她在課堂上所說的那番話……從此我又是同學的同學,學校的學生,而不再是小偷不再是賊了。從此我不想死了。  我的班主任老師,她以前對我從不曾偏愛過,以後也不曾。在她眼裏,以前和以後,我都隻不過是她的四十幾名學生中的一個,最普通的最尋常的一個。  但是,從此,在我心目中,她不再是一位普通的老師了。盡管依然像以前那麼嚴厲,依然戴六百度的近視鏡。  在“文革”中,那時我已是中學生了,沒給任何一位老師貼過大字報。我常想,這也許和我永遠忘不了我的小學班主任老師有某種關係。沒有她,我不太可能成為作家。也許我的人生軌跡將徹底地被扭曲、改變,也許我真的會變成一個賊,以我的墮落報複社會。也許,我早已自殺了。  以後我受過許多險惡的傷害。但她使我永遠相信,生活中不隻有壞人,像她那樣的好人是確實存在的。因此我應永遠保持對生活的真誠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