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樣子沒有變……總是麵色紅潤……那雙眼睛略顯疲憊,也許……但他氣色很好……
“你們倆對我審查夠了沒有?”菲律普笑吟吟地說道,“這是什麼樣的審查啊!還是擁抱擁抱我的妻子吧。”
瑪特撲到莫雷斯塔爾夫人的懷裏,然後又撲進公公的懷抱,最後輪到她接受從頭到腳的檢驗了。
“噢!噢!麵部沒那麼圓潤了……我們必須重新努力……那是被大雨淋的,我可憐的孩子們!”
“我們一直在暴雨中淋。”菲律普說道。
“你們知道我有什麼感受嗎?”瑪特說道,“我害怕!……是的,害怕,就像一個小姑娘一樣……我失去了知覺……菲律普必須抱著我……至少半個小時……”
“嗯!”老莫雷斯塔爾對他的妻子說道,“……半個小時!這臭小子,總是那麼強壯。你的孩子們呢,為什麼不把他們帶來?真是遺憾。我敢肯定,他們是兩個正直的小家夥,而且很有教養……我了解瑪特!他們有多大了?十歲,還是九歲?再說,你們的母親已準備了兩間房子。你們現在分室而住嗎?”
“噢!不,”瑪特說道,“在這裏不分開……菲律普想早早起床到大路上去巡視……至於我,我需要休息。”
“好極了!好極了!孩子他媽,帶他們去房間……孩子們,一準備好,我們就開飯!吃完午飯後,我駕車去聖埃洛夫取行李箱,火車會把行李送到那裏的。假如我碰到我的朋友約朗塞,我就把他帶過來。他一定很憂傷。他的女兒今天動身去盧內維爾了。但她曾對我說她給你們寫過信……
“是的,是的,”瑪特說道,“前些日子,蘇珊娜給我寫了一封信。她也不高興離開家。”
兩個小時以後,菲律普和他的妻子在二樓相鄰的兩個漂亮房間裏安頓下來了,房間朝向法國這一邊。瑪特倒在床上,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她的丈夫則把手肘支在窗台上,凝望著靜謐的小山穀,他就是在這座小山穀裏度過了他最幸福的童年時光。
就是在那兒,在聖埃洛夫-拉-科特鎮,在搬往老磨坊之前他的父輩們住的那棟簡陋的房屋裏。他曾是黑山中學的寄宿生,在村子裏和他的父親一起度過了許多激動人心的假期。他們遊玩或者在孚日山脈裏奔跑。他管他的父親叫“喇叭爸爸”——那是因為所有的喇叭,軍號、號角和小獵號,同各式各樣的戰鼓,劍和匕首、頭盔和護胸甲、步槍和手槍,一起組成了他少年時代的獨有的禮物。莫雷斯塔爾有些嚴厲,對原則、習俗、紀律和精確性有些過於執著,脾氣有些暴躁,但他懂得如何讓他的兒子愛他,那是一種何等崇敬而又真誠的愛啊!
他們唯一的一次衝突發生在學哲學的菲律普宣布會考結束後他將繼續進入高等師範學院深造的那一天。父親所有的美夢都化為烏有,他做夢都希望看到菲律普穿上軍裝,金飾帶掛在縫著肋狀盤花組的短軍裝上,手執軍刀。
猛烈而又痛苦的打擊使莫雷斯塔爾驚呆了。他麵對的是一個固執、有思想、能主宰自己的菲律普,一個堅決要按自己的意願去安排自己生活的菲律普。他們爭吵了一個星期,互相傷害著,和好後仍有怨氣。後來,做父親的在一次爭吵中突然讓步了,仿佛他突然明白了他的堅持不懈隻是因為虛榮心在作怪。
“你想那樣過,”他喊道,“是嗎?你是個迂夫子,既然那是你的理想……但我提醒你,我對你的未來不負任何責任,我對以後發生的事都不插手。”
以後發生的事情非常簡單:菲律普進步很快、成績優異,在盧內維爾實習一段時間後,又在夏多魯培訓了一下,然後在凡爾賽被提為曆史教授。相隔才幾個月,他就出版了兩本引起激烈爭論的令世人矚目的作品:《古希臘人的祖國概念》和《大革命前的祖國概念》。三年後,他被調到巴黎的卡爾諾中學。
如今,菲律普快四十歲了。工作和夜晚在燈光下刻苦鑽研對他那種山裏人的粗獷性格似乎沒有產生一點影響。他肌肉結實,同他的父親一樣身強力壯,教學、科研之餘總要進行激烈的鍛煉,到鄉下或郊區的森林裏騎車賽跑。此外,在學校裏,學生們對他充滿崇敬,常常談論他的成績和騎車賽跑的力量。
而且,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特別是他那雙眼睛,那是一雙藍色的非常善良的眼睛,它們在他說話時滿含笑意,休息時則顯得很天真,甚至可以說很稚氣,充滿夢幻和柔情。
這時,老莫雷斯塔爾為他的兒子感到自豪了。兒子被卡爾諾中學錄用的那一天,老頭子天真地寫了一封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