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瘋魔,孫臏毀兵書(2)(3 / 3)

龐涓看他一眼:“呈上飯菜!”

範廚遞上飯菜,擺在幾上,龐涓打開,望見隻有兩菜一湯,勃然怒道:“大膽奴才,孫將軍所供飯食當是四菜一湯,為何少去兩菜?來人,將範廚拉下,領杖二十!”

在院中候命的龐蔥領著兩名仆從急進門去,上前扭住範廚。

孫臏急道:“賢弟,此事不怪範廚,是臏專門交代的。臏四體不勤,肚中不饑,有此兩菜一湯,已是足矣!”

龐涓依舊怒道:“身為奴才,私減菜肴,理該責罰。孫兄既有交代,可減十杖,拉出去領杖!”

龐蔥使人將範廚拉出。孫臏見了,顧自垂下頭去,不再言語。

龐涓親手將兩菜一湯放入托盤,端至榻上:“孫兄,請用餐!”

孫臏卻將飯菜一把推開:“賢弟,你還是端走吧!”

龐涓驚道:“孫兄?”

“唉,”孫臏輕歎一聲,“範廚因臏而受責罰,叫臏如何吃得下去?”

龐涓急叫:“來人!”

奴婢走入,叩道:“奴婢在!”

“速去告訴家老,就說孫將軍求情,範廚十杖權且寄下!”

奴婢應聲喏,急急走出。

翌日傍黑,範廚手提一隻精致的漆木飯盒徑至秦氏皮貨行裏,夥計見是範廚,將他迎入店中。

範廚揖道:“恩公在否?”

話音未落,公子華從內院走出,驚喜地說:“哦,範兄來了,裏屋請!”

範廚隨公子華走進內院,放下飯盒,跪在地上,從盒中取出四碟小菜,拿出一隻小酒壺,擺在幾麵上,叩道:“恩公在上,小人別無他物,親炒幾碟小菜,聊備一壺薄酒,特請恩公品嚐!”

公子華扶他起來:“範兄請起,既有好酒,你我一道暢飲如何?”

範廚遲疑一下,稟道:“此酒隻能恩公品嚐,小人不敢!”

公子華正自驚異,範廚半跪於地,拿出酒壺。

尚未倒酒,屋中就已酒香四溢,公子華脫口讚道:“好酒!”

範廚不無自豪地說:“此為小人家酒,恩公縱使走遍大梁,斷也喝不到的!”

“哦?”公子華笑道,“如此說來,本少爺口福真還不淺呢!”

“不瞞公子,”範廚倒好酒,緩緩說道,“小人祖代皆為大梁酒工,所釀美酒是宮廷禦品。在下曾祖一生為宮室釀酒,先祖承繼曾祖之業,釀酒三十餘年,於五十年前仙去。此酒為曾祖生前私釀,家中僅此一壇,已藏百二十年,非金錢所能買也。”

公子華驚道:“本少爺飲酒無數,逾百年陳釀,當真是第一次喝上!”

“莫說恩公,即使當今陛下,也未曾喝過!”

“難道你家主公也不曾喝過?”

範廚頗為自豪:“小人身賤人微,卻不可奪誌。若非知己,任他是公子王孫,想聞此酒,小人也是不允!不瞞恩公,迄今為止,在此世上,得飲此酒者僅有五人!”

“哦?”公子華大感興趣,“是哪五人,範兄說來聽聽!”

“第一個是曾祖。曾祖一生品酒無數,唯獨此酒未品一口。封壇之後,曾祖即在院中挖出一窖,將酒壇藏於窖中。每至年關,曾祖必沐浴薰香,親下窖中,隔壇聞酒。曾祖走後,先祖含淚開壇,取出一爵,緩緩倒入曾祖口中,自己卻滴酒未沾,再次將壇封好!”

“第二人是誰?”公子華驚問。

“第二人是先祖。”範廚緩緩說道,似在陳述一個故事,“先祖亦如曾祖,每至年關必沐浴薰香,隔壇聞酒,儀式甚是隆重。先祖故去時,先父再開此壇,倒滿一爵,含淚倒入先祖口中。第三人自是先父,為他斟酒的正是小人!”

公子華幾乎被震驚了:“如此說來,三位品酒之人,均已故去!”

“是的!”範廚含淚點頭。

“敢問範兄,第四人是誰?”公子華的興趣越發濃了。

“先父故去之後,小人本來不欲開壇,可在昨日,小人祭過先祖,將壇私開了。小人打出一壺,獻與一人。”

公子華大是驚異:“昨日?獻與何人了?”

“孫將軍。”

公子華眼睛大睜:“可是孫臏?”

“正是!”範廚說道,“數月以來,孫將軍一切食用皆由小人打點。小人本為下人,終老一生,無非是為達官顯貴忙活,挨的是主人的板子,聽的是主人的吆喝,稍有不慎,就有殺頭之禍,生活如牛馬一般。自從遇到孫將軍,小人方知,小人原來也是一個人!”遂將昨日之事詳細說來。

公子華聽得感動,連連點頭:“嗯,應該為孫將軍開壇!”

“是的,”範廚淚出,從壺中倒出一爵,跪在地上,呈獻公子華,“小人再次開壇,則是今日。恩公在上,請飲此爵!”

公子華生於貴門,長於宮廷,何曾聽過這般小人故事?一個小小臣工,一個侍候人的下等廚子,竟有這般經曆,又懷如此俠腸,當真讓他感歎!公子華眼含熱淚,亦跪下來,朝酒爵連拜三拜,雙手接過,舉爵道:“如此人間佳釀,本少爺得聞酒香,已是大幸,何況飲乎?”

見公子華如此敬重,範廚淚水再出,泣道:“恩公請飲!”

公子華一飲而盡,果是直沁肺腑。

範廚拿起酒壺,正欲再倒,公子華拱手謝道:“美物不可多用,一爵足矣!”

範廚亦不堅持,放下酒爵,再拜道:“小人謝恩公品酒!”

公子華回過禮,眼望範廚,話入正題:“方才聽範兄提及孫將軍,本少爺倒是想起一事。”

“恩公請講。”

“不久前,一位友人托本少爺捎帶書信一封,說是呈與孫將軍。本少爺四處打探孫將軍,得知將軍已遭不幸,又被接入君侯府中。侯門府深,此信自也無法送達。時間一久,若不是範兄提起,本少爺差點忘了此事!”

“孫將軍一日三餐,皆為小人所送。這點小事,恩公盡可包在小人身上!”

“謝範兄了。”公子華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遞予範廚,“此信是友人私托,還請範兄小心為上,最好於無人時親呈孫將軍。孫將軍現為罪人,萬一事泄,累及仁兄,也叫本少爺心中惶恐。”

範廚雙手接過:“恩公放心,小人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