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雪抹去淚水,穩穩心神,緩緩點頭:“宣!”
老內臣朗聲唱道:“宣殿下、薊城令覲見!”
一陣緊一陣的戰鼓聲隱隱傳入明光宮裏,燕文公聽有一時,感覺不對,忽從榻上坐起:“來人!”
宮正急進來道:“臣在!”
“夫人呢?”
“回稟君上,夫人正在甘棠宮與眾臣議事!”
燕文公甚是狐疑:“甘棠宮?與眾臣議事?所議何事?”
宮正的嘴巴剛張一下,旋即合上。
文公急問:“所議何事,快說!”
宮正跪地叩道:“是宮外之事,夫人恐君上憂心,暫時不讓微臣稟報。”
文公心頭一沉:“是子魚來了?”
“是的。”宮正壓低聲音,“長公子引大軍數萬打來了,這辰光正在攻城。”
燕文公麵色冷凝,兩道濃眉緊緊地擰在一起,眉宇間現出殺氣,側身下榻,似乎根本沒有生病一樣:“更衣!”。
宮正看到,驚道:“君上!”打個愣怔,轉對宮女:“快,為君上更衣!”
甘棠宮前殿裏,太子蘇、薊城令褚敏叩伏於地。
盡管是深宮,遠處的戰鼓聲和衝殺聲仍然衝破重重障礙,時隱時現地傳入殿中。從一陣緊似一陣的鼓聲判斷,叛軍隨時都可能攻入城中。公子蘇麵色蒼白,蘇秦看到,他的兩條腿肚兒在不住打顫。
姬雪一臉沉靜,似乎外麵的所有衝殺聲與戰鼓聲全都與她無關。
姬雪微抬右手,語氣平和:“殿下,褚愛卿,免禮了。”指著旁邊早已放好的席位,“坐吧。”
太子蘇、薊城令謝過,起身坐下。
姬雪望一眼蘇秦,見他點頭,緩緩地將臉轉向薊城令,輕啟朱唇,語氣不急不緩:“本宮為一介女流,依慣例不得幹政。然而,國難當頭,君上龍體欠安,殿下——”斜倪太子蘇一眼,“殿下顧念骨血情義,難以獨斷,本宮隻好行無奈之舉,召集兩位前來,在此共商大計!褚愛卿,你且說說大體情勢。”
姬雪超乎尋常的鎮靜與得體的應對,莫說是太子蘇與褚敏,縱使蘇秦,也被她震撼了,衝她微微點頭。
褚敏拱手道:“回稟夫人,據微臣所知,武陽叛軍集三萬之眾,攻城器械一應俱備,配有塔樓、連弩,來勢凶猛!”
太子蘇越發忙亂,顫聲問道:“不是說隻……隻有兩萬人嗎?”
“回稟殿下,”褚敏轉對太子蘇,“叛軍原有二萬眾,近日又將武陽周邊數邑可征男丁強行征調,因而多出萬餘。”
姬雪心頭微震,目視蘇秦,見他兩眼微閉,似聽非聽,似乎這些不過是數字而已。
南門外傳來更緊的鼓聲和衝殺聲。
太子蘇本能地一顫,望向姬雪:“母後,叛軍是……是……是否已經打進來了?”
姬雪沒有理睬他,將視線轉向褚敏。
褚敏應道:“回殿下的話,微臣已經摸清,叛軍擂鼓並非真要攻城,不過是虛張聲勢,驚擾軍心。”
姬雪怔道:“此是為何?”
“回夫人的話,據微臣探明,薊城之內尚有叛軍數百,約於午夜三更襲擊東門,與城外叛軍裏應外合。眼下叛軍佯攻南、北、西三門,唯獨不攻東門,其意在此。”
姬雪一驚,目視蘇秦,見他仍舊安然自若。
姬雪輕聲問道:“蘇子?”
蘇秦睜開眼睛,望向褚敏:“請問將軍,城內共有多少守軍?”
“回蘇子的話,”褚敏拱手道,“城中原有守軍兩萬,月前因防禦趙人,子之將軍抽走一萬有餘,現有守軍不足八千。另有宮衛三千,不屬末將調度。”
蘇秦點頭道:“假若調撥兩千宮衛交由將軍,將軍能否守城三日?”
褚敏顯然未弄明白,遲疑有頃:“這——”
蘇秦略顯驚疑:“聽將軍之意,難道守不住三日?”
“不不不,”褚敏急道,“若守三十日,末將不敢擔保。若是隻守三日,末將敢立軍令狀!”
“蘇子,”太子蘇神色驚恐,“可……三日之後,我們……我們又該如何?”
蘇秦衝他微微抱拳:“殿下放心,蘇秦斷定,三日之內,叛軍必潰!”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無不麵麵相覷,目光不約而同地射向蘇秦。
褚敏半信半疑,直盯蘇秦:“蘇子是說,三日之內,叛軍必潰?”
“正是!”蘇秦的語氣異常肯定。
太子蘇急問:“叛軍為何必潰?”
不及蘇秦回答,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因為有寡人的六萬大軍!”
眾人皆吃一驚,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去,見燕文公在宮正攙扶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如一棵千年老鬆一般傲然挺立。
眾人急急起身,叩拜於地。
燕文公此時病態全無,甩開宮正,大步走來,在主位上坐下,攤開手道:“夫人,諸位愛卿,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