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謝過,各自起身落座。
燕文公看一眼太子蘇、褚敏,緩緩說道:“太子,褚愛卿,你們去吧,薊城守備,都在等著你們呢!詔告將士們,就說寡人有旨,誰也不許後退一步!”
二人領命,起身告退。
看到他們走遠,文公轉過身子,衝蘇秦拱手道:“你是蘇子吧?寡人本與夫人講妥,約蘇子榻前求教,”苦笑一下,“不想事情起了變化。”
“草民謝君上厚愛!”蘇秦拱手還禮,“《易》有六十四卦,卦卦離不開一個變字,此所謂‘剛柔相推,變在其中’也!”
“蘇子所言甚是。”文公點頭道,“聽聞蘇子至燕,寡人之病一下子好了大半,這也算是‘變在其中’了。”
“草民賤軀能為君上祈福,是草民之幸。”
姬雪心裏窩了一事,插言道:“本宮有一事不明,想請教蘇子。”
蘇秦轉向姬雪,拱手道:“夫人請講。”
“蘇子並不知曉君上欲調子之將軍的六萬大軍,為何卻說叛軍三日之內必潰?”
蘇秦微微一笑:“因為蘇秦料定,三日之內趙軍必撤。趙軍若撤,子之大軍有何理由空守邊地?”
蘇秦此言一出,莫說是姬雪,縱使燕文公也是一驚:“蘇子為何判斷趙軍必撤?”
“回稟君上,”蘇秦侃侃言道,“蘇秦剛從趙地來,自是知趙。君上之憂,趙室亦然。奉陽君趙成位輕權重,陰結武成君,欲助子魚執掌燕宮,再借燕人之力逼宮趙侯。為達此目的,奉陽君以製約中山為由請調趙軍入代,致使晉陽空虛,予秦以可乘之機。蘇秦料定,秦人必伐晉陽,趙侯亦必借此機去除奉陽君,趙軍亦必撤離代郡,馳援晉陽。沒有趙軍作盾,武陽叛軍就如無本之木,失淵之魚,不戰自潰。”
姬雪、燕文公互望一眼。
姬雪似是不可置信:“蘇子,這個推斷不會有誤吧?”
“回夫人的話,三日之內,當見分曉。”
蘇秦的話音尚未落定,老內臣手持軍報急步趨入:“稟報君上,子之將軍急報!”
燕文公接過急報,匆匆閱過,神色大悅,衝蘇秦道:“蘇子果是神算,趙國已起變故。昨夜子時,趙軍主將公子範被廷尉肥義擒拿,趙軍連夜開拔,馳援晉陽。子之大軍現已兵分兩路,一路襲取武陽,一路馳援薊城。”
姬雪長長籲出一氣,不無欽佩地望向蘇秦。
二人的目光一碰,姬雪陡然間意識到什麼,旋即低下頭去,起身揖道:“君上,蘇子,你們商談國事,臣妾告退。”言訖,款款退去。
夜幕降臨,南城門外的叛軍大帳裏火燭齊明。武成君端坐於席,手持一束令箭,十幾位將軍正在聽令。
季青匆匆走進,在武成君耳邊低語一陣。武成君大驚,手中令箭“啪”的一聲掉落於地。眾將不知發生何事,麵麵相覷。
季青抬頭,朝眾將擺擺手道:“諸位將軍,你們先到帳外候命!”
見眾將退出大帳,季青長歎一聲:“唉,主公,武陽被抄,子之大軍回援,我們……沒有退路了!”
武成君愣怔有頃,抬頭望著季青:“季……季子,本公全無主意了,你快想個萬全之策!”
季青輕歎一聲:“唉,叛亂名分已定,主公進退無路,依微臣之計,眼下隻有一路:魚死網破!”
武成君的臉色由白變青,再由青變紫,終於點頭道:“說吧,如何魚死網破?”
“趕在子之大軍之前攻進薊城。隻要控製薊城,拿住君上,子之大軍就會乖乖聽命於主公!”
“好!”武成君把心一橫,震幾道,“既然橫豎是死,就依季子之計,魚死網破!”
季青朝外擊掌,眾將軍急趨進來。
季青輕輕咳嗽一聲,緩緩說道:“諸位將軍,經過一日攻戰,薊城軍心已渙,鬥誌已潰,成功就在今夜!在下方才與主公議定,今夜三更,以東門鼓聲為號,強攻薊城。南、西、北三方諸門,原來擬定的佯攻方案,改為實攻!”
武成君忽地站起,字字有力:“諸位將軍,誰先攻入宮城,拿住奸賊,本公記他首功,賞千金,封大將軍!”
眾將互望一眼,單膝跪地,齊道:“末將領命!”
是夜,將近三更時分,東城門外的曠野上,大批叛軍在夜幕掩護下黑壓壓地逼向城門,距一箭之地頓住。
梆聲響過三更,所有叛軍的目光無不緊緊盯住城門。忽然,城門上下火燭齊明,殺聲震天,慘叫連連。不用再問,武成君知道裏應外合之事已泄,臉色陡變,眼中冒出火來,奪過鼓槌,親自擂鼓。俄頃之間,鼓聲貫耳,眾叛軍發聲喊,各持登城器械,衝向城門。
城牆上燈火通明,亂箭齊發。眾叛軍冒著箭雨衝過護城河,攻至城下,搭起雲梯,爭先恐後地向城牆上攀爬。數百人馬擠在城門外,抬起一根早已備好的巨木撞向城門。城上滾木礌石齊下,叛軍死傷滿地,號叫連連。
與此同時,西、北、南諸門叛軍聽到東城門的鼓聲,也向城門發起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