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夜菊，微殘。
這不是一個安靜的夜晚。世上所有不安靜的事，通常也都發生在夜晚。
熊凋原本平靜的目光，忽然變的猙獰。
他一直在努力守護著的美好，此刻在他眼前慢慢破碎。——
暗淡的月光落在嵐的發間。落在嵐緩緩掉落的身影。
他忽然記起嵐說，她相信他。他也忽然記起，自己曾說，這條路他觀察了三個月，機會，隻有這一次。
隻有一次機會的意思，就是要麼勝，要麼敗。
現在，他們敗了。
嵐就靜靜的躺在涼亭前。她的眼光看著熊凋。依舊還是那麼溫柔。
熊凋很想能衝過去抱起她。可惜，眼前閃過的是王跛子的拐杖。
他從來不相信，也不知道王跛子會武功。
現在他知道了。隻是太晚。
這世上所有自信的人，幾乎都是在事情發生後才知道，還有一種不可承擔的後果。
隻是這種知道，都需要一些代價。
熊凋撲向王跛子的身形就倒在王跛子的身前。他大口的喘著氣。眼裏第一次有了不甘。
王跛子依舊穩穩的坐在那。靠在欄杆上的拐杖依舊抓在右手上。似乎他從未出過手。
開口的是九道一：“三號，這個女奴隸受我一棒，必死無疑。他，你為何沒殺？”
王跛子緩緩動了動拐杖，慢悠悠的道：“他現在還不能死。”
九道一沒有在問。
氣氛開始沉默。
王跛子看著熊凋，忽然道：“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
熊凋忽然笑了。
王跛子奇道：“你在笑？”
熊凋道：“我在笑。”
王跛子道：“你笑什麼？”
熊凋道：“我還活著。難道這不該笑一笑？”
王跛子道：“果然該笑。”
王跛子又動了動拐杖：“但我隨時都可以讓你笑不出。”
熊凋依舊在笑：“我知道你不會。”
王跛子也笑了：“哦，你知道？”
熊凋道：“我知道。”
王跛子笑道：“這次你又錯了。你馬上就會笑不出。”
熊凋果然笑不出了。
九道一拖著嵐慢慢的向山莊內走去。
那個方向，熊凋清楚的知道，是處理奴隸屍體的地方。
熊凋努力不讓自己轉過目光。
他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嵐被拖走。
嵐始終溫柔的眼已經閉上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
但他知道，等下嵐肯定會死去。
熊凋終於感到絕望。
但他還是沒有放棄。隻要活著，終究會有機會。他繼續等。
王跛子看著熊凋，笑道：“你果然笑不出了。”
熊凋沉默。
王跛子微微眯著眼睛，笑道：“今晚你的酒不錯。就是分量還少了些。”
熊凋沉默。
王跛子盯著熊凋，緩緩地道：“我知道這條路你觀察了至少三個月。選的機會也不錯。”
熊凋在聽。
王跛子道：“我也觀察你很久了。你是個聰明人。我最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