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張儀拱手回過一禮,“好好好,上仙既然健忘,在下就候上仙憶起時再聽不遲。上仙此來,可有要事?”
“張將軍,”陳軫再次拱手,“陳軫此來,是奉楚王旨令,與張將軍商榷巴國之事!”
“哦?”張儀傾身向前,故作不知,“巴國怎麼了?”
“巴、楚為邊界、鹽泉諸事,世代爭執。”陳軫一口外交辭令,“就在不久之前,巴人趁蜀、苴起爭,再度打劫,不僅沿江水尋釁滋事,且還揚言犯郢,楚王震怒,旨令將軍莊喬出兵教訓巴人。今蜀、苴之爭已了,楚王使在下與將軍商榷一個可行方案,好使川中早一日息事寧人,回歸秩序。”
“敢問特使,”張儀不再打哈哈,直入主題,“楚王既欲商榷,想必已有預案,在下願聞其詳。”
“巴人原籍巴山,”陳軫從袖中掏出巴國詳圖,擺在幾案上,在圖上畫個大圈,“就是這片山地。至於這川中巴地,原為荊人所有,隻是在近百年內才被巴人強奪。楚王之意是,所有巴人徙回原籍,巴人在巴山以西、江水以南之地,由秦、楚分界治理!”
“敢問界分何處?”
“將軍請看,”陳軫取過朱筆,在圖上劃出幾條彎彎曲曲的紅線線,“江水以北,以巴水為界,巴水以西,歸秦。江水以南,以江州為界,江州以東,包括江州、江水沿線三十裏方圓,歸楚!”
“在下代秦王謝楚王美意。”張儀凝眉沉思有頃,抱拳說道,“隻是,疆土之事,既為王侯所有,就非臣屬所能決斷。此案既為楚王所提,秦王也當認可才是。敬請特使少安毋躁,在下這就使快馬將楚王美意,連同此圖,轉奏秦王,俟有旨意,在下立即知會特使,如何?”
“謝張將軍。”陳軫將圖雙手呈上,起身拱手,“將軍百忙,在下就不打擾了。”
“恭送特使。”張儀起身,回過禮,示意魏章。
魏章禮送陳軫出帳。
聽到陳軫走遠,張儀轉對司馬錯笑道:“在下這出戲說完了,下一出該由將軍來。”將地圖順手遞過,“此圖正好讓巴國那個火暴子看看!”轉對參將,“有請蜀王,有請巴子!”
在參將出去請人時,張儀起身,見帳中並無他人,隻有一身衛士服的香女站在旁側侍奉茶水,喚她過來,冷不丁出手,一把攬緊她的蠻腰,嘻嘻笑道:“此地耍完了,侍衛大人,這請侍奉本將榻上耍去!”
香女掙脫開,斜睨一下正在望著他們嗬嗬直樂的司馬錯一眼,一臉羞紅,嗔怪他道:“瞧你,沒個場合,沒個辰光,沒個正經,哪裏像個三軍主將?”
“哈哈哈,那就不做三軍主將了,在下隻做你這一軍主將!”話音落處,張儀再次將她攬起,擁她隱向旁側的暗門。
接後一月,就在陳軫依張儀之約守在成都恭候秦王旨意時,一萬秦軍卻在魏章統領下,悄無聲息地兵出葭萌,乘筏沿潛水漂至閬中,彙合此前援巴的張若部三千秦卒及巴子梓犨精選的三千巴國勇士,改走陸路,晝伏夜行,向東直插,橫渡巴水,穿越三道南北向的山脈,沿一條人跡罕至的南北狹穀直插涪陵,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向楚軍營地發動猛攻。
先期楚軍加上後期陸續趕至的援軍,楚軍在巴總兵員已逾六萬,但大部屯守於江州、墊江等新開拓的巴地,此時已成為楚人大後方的涪陵,僅有守軍一萬左右,因有守護糧草輜重任務,戰力更是大大降低。戰鬥從黎明前開始,至太陽一竿高時基本結束,秦人共斬首二千餘,俘獲近萬,楚人囤積於此的大量輜重,也於一日之間,成為秦人囊中之物。
涪陵東西控扼江水,向南控扼烏江,堪為楚人出入的咽喉要地和庫房基地。涪陵失陷,楚軍頓時慌亂。在江州中軍大帳指揮攻巴的主將莊喬聞報大驚,剛要組織反攻,又有戰報傳來,早已屯防於蜀、巴邊界一線的各路秦軍,皆於一夜之間越過蜀界,有條不紊地逼向楚軍營壘,擺開決戰陣勢。
真正要命的卻是巴人。
巴子梓犨以巴水、江州之西土地全部贈予秦人為條件,換取秦人出兵,幫他們趕走楚人,奪回鹽泉。協議達成後,秦人終於出兵,巴人大受鼓舞,巴王迅速糾集兩萬名勇士,親引大軍沿潛水順流而下,向楚軍水師瘋狂進攻。
楚人數麵受敵,後路被斷,莊喬無奈,隻好下令撤退。
秦軍在陸路追堵,巴人沿水路騷擾,楚人已失戰心,潰不成軍,爭相亡命,先棄墊江,後棄江州,前後不足一月,深入巴地的六萬大軍折損逾五成,輜重丟失殆盡。
巴人在前,一路追擊潰散楚人,秦人在後,四處收拾城邑關卡。
得到秦勢的巴人為收回失地,勇猛異常,窮追猛打,追至涪陵後又分兩路,一路沿江水東進,將楚人趕至魚複,一路沿烏江南進,將楚人趕回黔中,一鼓作氣收複三處鹽泉。
一則楚人漸漸紮穩陣角,二則巴王許也覺得夠了,旨令收兵。
巴國勇士凱旋,張儀在江州的秦軍大營裏設宴,邀請巴王及諸巴子,包括各部族酋長、領主等三百餘人歡慶勝利。慶功宴上,與宴巴人載歌載舞,張儀更是陪同巴王及諸巴子頻頻舉杯,開懷暢飲。所有巴人酩酊大醉,待翌日酒醒時,盡皆傻眼了,因為他們被悉數投入早已備好的監牢裏,手腳皆被銬死,更有秦人重兵巡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