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曼穀驚魂 第二章(2 / 3)

到底能不能找到呢?我估計成。

然後我就刪掉了他所有發來的短信。

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說他叫藍小脈,也喜歡詩歌,曾在網上讀過我的詩,想與我見個麵。我本不想見他,但他很執拗,說一定要見麵。我最終同意了。

春日晴好的下午,我穿著鵝黃色的衣衫,在樓下等他。陽光暖暖地曬在我身上。我站在樓下,期待著與一個陌生人的會麵。他穿過正在抽芽長葉的樹木和幾大蓬豔黃色的迎春花,遠遠走來。我向他招招手,他露出微笑,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剛才等待帶來的不快立即煙消雲散。我突然想,也許這半年來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今天心血來潮見了他。

我們一起走去附近的河邊聊天。天氣晴好,柳樹正在抽芽,空氣裏到處都氤氳著春天特有的暖融融而潮濕的氣息。我們互相凝視對方,情不自禁地吻起來。有個小女孩坐在媽媽的自行車上,看到我們,跟她媽媽說:“媽,快看,同性戀!”

我們互相看看,啞然失笑。他的頭發長得比我的都長,披在肩膀上。穿著件樸素的天藍色格子襯衫,看起來眉清目秀。而我,短頭發,穿著一件白襯衫。那個小女孩是把他當成了女孩還是把我當成了男孩?

夜晚,我們一路在西三環散步。車水馬龍,我們隻是邊走路邊說話,走到哪裏都不在乎。他莫名地依戀我。我們路過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去買飲料和吃的時候他一直盯著我,好像奇怪買東西需要花錢似的。待我追問,他羞澀地說他上學很早,十三歲就初中畢業了。之後的七年時間都在全國各地流浪,去過無人區,餓的時候就吃野菜和野果,走過一個月大山,把自己綁在樹上睡覺。沒有錢了就餓著肚子在建築工地拉磚,鞋壞了就光著腳走路。他看到過大海、雪山、沙漠、草原和湖泊,與許多來來往往的過客擦肩而過。經曆的坎坷一次次憑借著信念和朋友化危為安。

他絕對是個異類,絕對迷人。這個野性未馴的年輕人,這個不習慣大城市一直流浪的有著褐色皮膚和明亮眼瞳的男孩顛覆了我關於真正生命和生活的概念。我的身邊從未有過這樣的朋友。一個真正流浪過的年輕人。為什麼這樣一個有趣的人在網上沒引起我的注意?看來有時候真得見麵,見了麵才知道到底什麼樣。

半夜,我們走回河邊,去街心花園蕩秋千。我坐在秋千上,他在背後幫我推秋千。月亮很大很圓。眼前的一切都像籠上了神秘而童真的色彩,像小時候。

“真希望能早些認識你,與你一起流浪。”我扭過頭對他說。

“現在也不晚呀。”他微笑起來,又露出那一口雪白的牙齒。

“我們一起到春天的草地上奔跑吧!一起吃樹葉吧!”

“你知道樹葉是什麼味道的嗎?”他對我講他在無人區裏流浪時沒有食物,吃了整整一個月的樹葉和野果。

“在雲南時爬到雪山上我就想,如果隻在雪山上活幾天多好,能塗抹掉一生,還我潔淨。”

那夜,我用筆記本電腦給他放了一部我最喜歡的電影,因為他說他以前很少看電影。我們像認識了很久,就算平躺在床上,也沒有緊張之情。

和他在一起我一樣寂寞。隻是很平靜。

四月下旬的一天晚上,一個與往常一樣毫無奇跡的晚上,我坐在出租車裏,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Party。我本不想去的,這幾個月來我一直無心打扮,但轉念一想,出去混混也好。

一路上沒開口的出租車時司機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用辛酸的口氣對我說:“一看你這樣,就屬於那種不好好吃飯的孩子吧?你看看你多瘦啊!”

我朝右看了看他車上的鏡子:“不瘦啊!”

“還不瘦啊?你多少斤啊?”

我估摸了一個數字,他說我看上去根本沒有那麼重。為了說服我吃飯的重要性,他甚至給我講了半天他和前女友做飯的過程,直到我答應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吃飯,他才滿意地閉口不言了。

那是一個一半中國人一半外國人的Party。女主人是秘魯人,一頭微卷的黑色長發散發著萬種風情,深褐色的皮膚和深褐色的眼睛又壓得住陣角,為她增添了穩重。我在廚房裏待著沒事幹,不時地伸手拿幾塊小點心吃。在陽台抽煙的是幾位西班牙人,他們不時開玩笑嘲笑其中一位是同性戀。那個人也不生氣。可能是因為他們說他是同性戀,我對他放鬆了警惕,還聊得挺好。末了,他們約我一起去迪廳玩。我最討厭迪廳了,可今晚閑著也是閑著,沒什麼不好的。我同意了,準備向主人告辭。

我對她說我要走了,她突然指著坐在長沙發上的幾個男人說,他們都不錯,而且沒有女朋友,你也可以跟他們認識一下。

“哈哈哈。”我笑起來,想掩飾我的緊張。

“Martin!”她喊其中一個小夥子,然後側過臉來輕輕地說:“他不錯。”

他穿一件簡單的深色襯衫,牛仔褲,運動鞋。典型的日爾曼人的麵容,長得很端正,也很可愛,但不過分。

我走上前,向他伸出手,“你好。”

他也笑嘻嘻地向我伸出手來,我們握了手。

“你是學生嗎?”他問我。

“是的。我也寫詩。”

“哦?”他揚起眉,做了個誇張的表情,用他不太標準的中文問道,“什麼樣的詩?”

“呃……”我想了一下,覺得就算說了他也聽不懂,就回避了這個話題,問:“你呢?”

“我是攝影師。”

西班牙人正在另一個房間等我,我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對他說:“我們一會兒去跳舞,你來嗎?”

他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進迪廳的時候,Martin邊買票邊嘟囔:“唉,中國女人都希望男人給她們買票。”

其實我並沒有想讓他幫我買票的打算。但聽他這麼一說,我立刻停下了找錢包的動作。就讓他誤會去吧,就讓他為他的想法買單吧!

那夜我們一起在跳舞的時候,Martin要了我的手機號。最後,我一手拉著Martin,一手拉著號稱是同性戀的家夥,一路溜達到三裏屯街。

“你的夢想是什麼?”Martin問我。

“上哈佛吧。”我踢著一塊石子。

“你知道哈佛大學在哪嗎?”

“是在紐約嗎?”我猶豫了一下。

他哈哈大笑起來,好像很開心,“在波士頓!”

“沒所謂在哪兒,隻要在就成了。”

同性戀男人的臉色開始陰沉起來,也許他並不是一個同性戀,隻是我太先入為主了。

我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凝望著三裏屯街。“感覺真好,像在飛。”我突然變得多情起來。

“你飛一個給我看看。”Martin說。

對於他這樣的俏皮話,我還是起了一點點的不快。那夜,他們看著我上了出租車,我沒跟任何一個人走,也沒帶任何一個人回。至少Martin有我的聯係方式,同性戀家夥根本沒要我的手機號。

幾乎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我進入了一種新生活。豎有一句詩:“也許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所想到的”。對一件事情的渴望太過強烈,願望太過執著,它就會變成真的。

Martin第二天約我看戲劇。那天夜裏,我去了他的公寓。他當時和另一個人合租,他住在小屋裏,他的朋友住在大房間裏。

我們坐在客廳聊天。過了一會我開口了:“咱們睡覺吧?我困了。”

他笑起來:“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嗎?你夠直接。”

我瞪著他,不明白我剛才那句話怎麼就直接了。難道我來他家是為了坐在客廳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