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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河,慢慢地走。
殷鴻飛的傷,已經完全複愈,他覺得精力充沛,身體的機能狀況極佳,甚至比未受傷前,還要強健幾分。
若還有遺憾,就是玉惜的死令他黯然。另外,他覺得眉宇之間靠近天庭處,常常會有麻痹,輕微抽痛之感。
身子剛複原,他又忍不住想進山狩獵,發泄身上用不完的精力。
一大早,殷鴻飛背起了弓箭,一身勁裝,到後山打獵。經過這些日子,他的箭法、追獵技術一點也沒退步。正午剛過,他已經獵著四隻又肥又大的野兔和一頭狐狸,幾隻小雞。
“收獲不錯哩……”
他看著天色還早,便打算幹脆先將這些獵物運到鎮上去賣,換得的銀子,替姊姊買些胭脂花粉,另外再帶幾壺好酒回家,和姊姊好好慶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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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在鎮上的人緣極桂,沒多久,他就把捕獲的獵物賣光。
拿著換來的銀子,他滿心喜悅,咧嘴笑著。
忽然,瞧見了大廟門口,圍了不少人喳呼喳呼的,十分熱鬧。
“咦?怎麼回來?”他心中好奇,忍不住也湊上去看個究竟。
原來是一大堆男女老少爭相圍著一名道士。
那道士年紀約四十五、六,臉色黃蠟,雙頰削瘦,鷹鉤鼻,嘴唇過份的削薄,更可怕的是他一雙眼又細又長,眼珠卻隻有一點,你幾乎會聯想到蜥蜴的眼睛,詭異又駭人。
那人的四肢也出奇的長,加上他—頭散發隨意披下,任何人看了都不會覺得舒服,阿飛就覺得那道士怪怪的,可是怪在那裏?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這樣的人,為什麼那些老百姓不但不怕,還爭相圍著不肯離開呢?
“吉大叔!”阿飛輕輕叫著一名老翁,問道:
“那道士是誰啊?”
“啊,阿飛,你還不知道啊?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童法師啊……”
原來那人就是童法師,阿飛又笑問道:
“那你們圍著他幹什麼?”
“向他討‘平安符’啊,很靈哪……”
“哦?”阿飛更加好奇了,他決定看個究竟再說。
那名叫童虎的童法師,示意要眾人後退幾步。
然後——
他口中念念有詞,腳踏天罡七步!
雙手臨空一招!
“呼”地!便多了二十道黃符在左右雙手!
那明明是黃符,上麵沒有任何字跡。但,等他咒語念完時,那些道符上,竟浮現了黑色的符字,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
阿飛目睹此情,心中亦不免一驚。
童法師開口道:
“這是二十張‘平安符’,鎮宅辟邪,祛妖除鬼,法力無窮,大家拿去貼在正門上,可保合家平安……”
話才剛完,那些道符已被眾人一搶而空。
阿飛隻是看熱鬧似地瞧著,沒有去搶那道符。
他再一抬頭!
便訝然驚覺,那童法師正盯著自己,眼中透出的寒芒猶如利劍,似要刺向自己身上!
阿飛心神一凜,不自主地懼怕起來。
那童法師逼視阿飛片刻之久,然後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將目光移開。
阿飛忽然覺得有一種被屈辱的羞憤感,為什麼怕他呢?
那童法師又向眾人說道:
“承蒙各位鄉親愛戴,童某便再露一手拙技,獻醜了……”
眾人紛紛鼓掌,叫好,阿飛隻是默然凝視著,沒有說話。
童法師口念急咒,不知何時左手便多了粒金丹!
金丹落地後,他右手一引!
食、中二指竟陡地射出一縷淡藍色的汁液來!
眾人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愕然呆在當場。
那淡藍色的液體澆上土中的金丹!
“嗤嗤”地冒起陣濃煙,待濃煙散盡,更奇的事也發生了——
地上長出了棵幼苗,那幼苗以驚人的速度開始長大、生根、分幹,然後又迅速開花、結果,終於結成果實累累的柑橘樹來。
這是一種什麼手法啊?
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事!
那童法師親手摘下棵澄黃的橘子,剝了皮就吃將起來,笑顧眾人道:
“這橘子很甜,大家嚐嚐看,不用客氣……”
眾人見他吃得津津有味,立時蜂擁而上,摘下橘子也跟著當場吃起來。
“嗯——真是好吃,汁多味甜哩……”
“哇!好神奇的法力啊,太厲害了……”
“我從來都沒見過這種事,太神奇了……”
眾人喧擾個不停,阿飛心裏覺得很不舒服,轉身就離開。
就在他離開的時候,竟覺得有人在背後瞧著自己,不懷好意地,給他有如芒刺的背的難受之感。
阿飛心中猜想,一定又是那姓童的法師。他沒有再回頭,匆匆忙忙便離去。
阿飛回到家中,才猛然想起,該買的東西都忘了買回來,不禁懊悔道:
“真是沒用,東西都忘了買……”
殷憶柔敲門喚他去吃飯,阿飛應了聲吃不下,賭氣也似地躺在床上發呆。
他直覺中,那童法師邪裏邪氣,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對方到青龍鎮,所為何來?
——為什麼,他要用那種惡意的眼光,盯著自己?
——對方那一手古怪又神奇的道術,實在太可怕……
朦朧中,他連外衣都未換下,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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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一睜眼,便發現自己置身於亂葬崗。
這是青龍鎮西南角十裏許的—處荒蕪墓園。
他正思索著自己怎會到這亂葬崗之際?又看到了那詭異神秘的童法師。
童法師陰陰冷笑。似是專程在這兒等他的。
“你……”阿飛驚訝萬分地望著對方。
“奇怪嗎?”童法師瞧著阿飛道: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等我?”阿飛更加不解了。
童虎點點頭道:
“留著你,會妨礙我的修法煉丹,愈早除去你愈好。”
阿飛雖然不明白什麼叫修法煉丹,但已察覺出對方來意不善。
童虎接著又道:
“你可能還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已有了‘天眼神通’和‘魂魄身分’的法力吧?哈哈……
現在知道是遲了些,因為你馬上就處死!”
阿飛怒從中來,叱道:
“你胡說什麼?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當然沒有。”童虎寡毒地陰笑道:
“王法對我來說,連狗屁都不如!”
阿飛衝向前、雙拳交替擊出!
豈料,拳掌竟穿透對方身子而過。
童虎嘿嘿笑道:
“你現在隻是一縷魂魄,休想傷我分毫。”
對方輕輕一揮,阿飛頓覺心裏像被一隻無形的鬼手緊抓著,鬱悶難受!
童虎再張口輕輕一吹!
殷鴻飛便連人離地飛起,再重重落下。
這一摔,阿飛胸口更加疼痛,幾乎不能呼吸。
“哼,無知小輩,膽敢撒野!”童虎獰笑聲中,招來道符三張!
那三張道符自對方手中射出,仿若飛刀,帶起破空之聲!
“釘!”地全數穿人阿飛的胸腹之中!
阿飛旱雷似地狂吼出口,自以為一命休矣。
沒想到,他沒有流血,一滴血也沒流出來!
童虎望著震駭欲絕的阿飛道:
“這三張‘追魂符’,先定住你的魂魄,省得你溜走!”
果然,阿飛發現自己的手腳竟不聽自己使喚,一動也不動地定在原地。
兩眼大睜著,阿飛張大了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童虎目光飄忽,冷然笑道:
“因緣際會,你修得兩種高深的道法,可惜,你已沒有機會再去運用它了!”
童虎目光一寒,兩隻手掌交互翻絞,又倏而分開!
右掌食、中二指立時夾住法符一道!
那法符在他手中又迅速起火燃燒,他再念起急咒!
轟然巨響中,他身前三尺之處竟出現了一座道壇!
童虎執起道壇上的桃木劍,咬破指尖,滴血於上,沉聲道:
“這柄喪門桃花劍,會將你打入阿鼻地獄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小子,你認命吧!”
童虎擲出木劍,快逾驚虹,指向之處正是阿飛的眉心!
阿飛黯然一歎,閉上眼睛,他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了。
說時遲,那時快——
一名男子踏飛而來,宛如天外飛仙,右手淩空一招!
那桃木劍便失去了準頭,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住般地,回到那男子手中。
阿飛訝異自己竟毫發無傷。忍不住睜眼一瞧!
他看到了那男子,也看到了那男子手中的枕木劍.立即明繚是這男子救了他一命。
那男子,豐神俊朗,雙目蘊藏著光華,一身青衣,既瀟灑又威武,猶如天上神將二郎神君下凡來。
“小心那妖道!”阿飛鼓足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要那青衣人千萬小心。
那男子友善地對阿飛點頭微笑。阿飛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自信及勇氣,心中不禁一寬。
童虎一看到那青衣人出現,麵色陡然大變,叱喝道:
“雲長風!你又破壞我的好事……”
那青衣年輕人原來叫雲長風,童虎對雲長風似乎十分顧忌。
雲長風輕喟道:
“這種傷天害理之事,你也做得出來?我為你感到羞恥。”
“住口!你還有沒有將我這位師叔放在眼裏?”
雲長風搖搖頭道:
“童虎,你錯了,你早巳不是‘紫陽教’的弟子,更不是我雲長風的長輩……”
一邊說著,雲長風一麵念起五極烈火真訣,以火克木,立時燒了那柄喪門桃木劍。
童虎嘶聲叫道:
“你敢燒我的桃木劍……”
“不是敢不敢,我已經這樣做了。”
童虎在道壇上隨手抓起一把米粒,口念急咒,將那米粒拋向雲長風!
明明是白米粒,到了半途卻變成一顆顆小孩拳頭大小的火球,眼看就要撞向雲長風。
雲長風不慌不忙,右手半空劃了個圓弧!
說也奇怪,那些火球一到他身前三尺處,便像是撞到了麵無形巨網,“嗤”地消失不見。
童虎接著信手一招.手中多了二隻小紙人,叱聲中,沾血畫符於上。
那小紙人甫一落地,便幻化成真人一般大小,麵貌猙獰,手持狼牙棒,撲將過來!
雲長風神色一凜,左手翻轉如飛,右手立刻多出一珠砂筆,同時口念敕筆真咒:
“居收五雷神將,電灼光華,天圓地方,六令九章,今吾下筆,萬鬼伏藏……”
珠砂筆通靈也似地,淩空迎向那紙人!
紙人一被靈筆點中,立刻化成青煙一陣,消失無蹤。
看來那惡道童虎法力雖高,雲長風卻更勝之一籌,殷鴻飛像是吃了定心丸般,冷靜下來注視場中的一切變化。
童虎怒道:
“雲長風,你在穿雲關打傷柳師兄,今日又破壞我的法事,阻吾去路,情殊可恨!”
童虎念咒,手中多了柄“混元錘”,朝雲長風頭上劈來!
雲長風揚袖,一朵青蓮立刻托住了“混元錘”。
童虎再念咒,升起“玲瓏塔”撞向雲長風。
雲長風中指微揚,一朵白蓮托住了“玲瓏塔”。
童虎三念咒,祭出“蜈蚣勾”。
雲長風將手一指.一朵白蓮收下“蜈蚣勾”。
童虎變容道:
“雲長風,我以前小看你了!”
雲長風冷笑道;
“或許是你高估自己!”
“雲長風,欺我太甚,納命來!”
童虎取出“瘟啞傘”,傘一張!蠱毒瘴成之氣立即蜂湧而來.妖氣漫天,好不驚人。
雲長風知道這“瘟啞傘”的厲害,不敢怠慢,立即將殷鴻飛拉到自己身邊,同時口念神咒!
立刻就有無限光華異彩,裹住了雲長風和殷鴻飛。
接著,雲長風再將手一指,淩空將“瘟啞傘”收入袖中!
兩人各展神通,玉石自分,淺深互見。
雲長風正色,反手一抽!
“嗆”地龍吟聲起,秋水似地寒光乍現,他的長劍已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