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是我最反感的一種人,很不幸我也名列其中。
每每想到自己曾一身酒氣、煙味,狼狽不堪地從酒桌上一路滾回家便後悔不迭,內心充滿了深深的自責感:我怎麼能成為這種人呢,為什麼就不能少喝一點呢?17年前有一次喝醉了,痛苦不堪,第一次發誓誰再喝醉誰是王八蛋,可17年後到現在……啥也不說了。
說來也奇怪,許多在和諧氣氛中皆大歡喜結束的飯局都忘記了,唯獨那次喝醉出了醜卻永遠記憶猶新。男人就愛這樣犯賤嗎?我常在第二天醒來時忐忑不安地問昨天晚上沒喝醉的人,我吐酒了嗎,罵人了嗎,出醜了嗎?得到的答案出奇地一致:沒啊,你很乖,臥在沙發上睡得跟一頭豬似的。
還好,還好,醉鬼不發酒瘋也算有點職業道德了。
前不久喝醉了一次,坐地鐵回家到建國門轉站的時候,忍不住疲憊,想靠在粗大的柱子上休息一會兒。結果不知不覺睡著了,朦矓中感覺麵前有幾個女孩兒的身影在晃動,她們似乎在商量、猶豫著什麼,終於過來了一個女孩,用腳輕輕觸碰了我一下,用美好的聲音對我說,“先生,該回家了,地鐵末班……”我站起身來,一時找不到東西南北,隻好求助:“請問通州方向怎麼走?”女孩向東邊指了指。
這件事成了醉酒回憶中值得紀念的一件事,通過這件事,我發現了人性中的善良——原來這個城市並不像大家所說的那樣冷漠。實際上醉酒的回憶中值得紀念的事情有許多,因為酒雖然傷身,卻也讓人能夠袒露真誠。希望在真誠中與人相處——這也許是讓人醉的一種緣由。
喝醉了難免痛苦,痛苦了就要尋找解決的方法,這裏我有三個方法想和大家分享。第一種方法是用溫開水衝飲各一小勺白糖和細鹽,這種混合型飲料可以稀釋胃裏殘存的酒精。第二種是去藥店買一種專門的解酒藥,中藥製劑,很管用。第三種還是去藥店,買幾支葡萄糖,就是注射用的那種,請藥店的人幫你敲碎瓶口,就地喝掉,半小時後就會好許多。
我現在常用的是第三種方法。站在藥店的櫃台前,一隻胳膊搭在櫃台上,瞧著藥店的姑娘把葡萄糖敲開,一字排好,逐一舉起“幹了”,然後交錢走人。麵對一個大醉初醒的人,藥店的售藥人員通常還是很有人道主義精神的,她們不會因為利潤低而拒絕給你開瓶,所以說,這也是人性是善良的一個見證。
有一次,我按慣例去藥店買葡萄糖,結果小支裝的賣光了,藥店姑娘建議我買500毫升大瓶裝的,並以過來人的身份鼓動我說,很好喝的,比小支裝的更可口,她夏天在醫院實習的時候,口渴了常自斟自飲一瓶。
我信了她,走在馬路上,手持一大瓶葡萄糖,時不時地舉起痛飲一口,甚是剽悍。路人紛紛側目,估計認為我是哪家醫院跑出來的病人。
曹操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何以解酒呢?我不認為唯有葡萄糖。我把這個問題掛到了一個網上,一些閑得無聊的人紛紛跟帖,有人說,“何以解酒,唯有姑娘。”有人說,“何以解酒,唯有灌腸。”有人說,“何以解酒,唯有糞湯。”……亂七八糟,比較靠譜的一個建議是“何以解酒,唯有不喝”——可怎麼琢磨怎麼覺得這是句廢話。
我現在已經不那麼容易喝醉了,最多三五個月一次,在可忍受範圍之內。不醉不是因為酒量上漲,是因為“酒精考驗”了這麼多年,我終於艱難地在酒桌上學會了耍滑頭——身體上的痛苦沒有了,可也沒覺得快樂。
此外,我還時常想起那個在地鐵裏踢過我一腳的女孩兒,衷心地祝願她找到一個英俊多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