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江口左側麵對大江的三角洲上,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廟宇,對大雷神廟,也叫周瑜廟,裏麵供的大雷神,赫然是三國東吳的美男子大將周瑜。周瑜是廬江人,安慶府有他的祠。望江縣這座周瑜廟,規模並不比安慶府的遜色多少。
這座江畔的廟宇,目下是翻江神蛟的傳哨站,出入的匪徒船隻,皆有暗號先打招呼,以便識別,如需要助力,也可用暗記傳出。江旁就停有五艘無篷的梭形快艇。
銀衣仙子發現後麵有人追趕,心中大急,她不會水,是隻旱鴨子,便走到船頭高攀右手,連揮三次,她為了找尋君珂,目下是女扮男裝。她認為君珂有意躲她,所以易裝在江湖走動。
信號打擊,江岸小茅棚中,突然鑽出十餘名赤膊大漢,其中之一大吼道:“大江滔滔。”
“滾滾東流。”銀衣仙子命船夫大聲回答。
“先靠,上!朋友。”赤膊大漢叫。
小舟箭似的向岸邊駛去,十餘名大漢抄起了安有沉重鐵尖鉤有竹筒,在河岸一字見排開。
百十丈後是兩位姑娘的小船,她們迫著船夫也往岸旁靠。銀衣仙子的一襲銀色長袍,迎風飄舉,腰懸長劍,遠遠地看去,穿章確是像煞了銀劍白龍。兩位姑娘怎肯放過?婉容心中大急,突然尖叫道:“銀劍白龍,你這畜生那兒走?”
十餘名大漢一聽來人是銀劍白龍,一聲叱喝,齊向銀衣仙子的小船伸出竹篙,搭住船舷叫:“請冷公子上梭形快艇。”
銀衣仙子率三婢一躍上岸,說:“不!在下怕水,在岸上斃了他們。”她的口音尖脆。
為首大漢吃了一驚,變色道:“你……你是……”
“我乃銀劍白龍的妹妹銀衣仙子。咦!那是誰?”
她剛說出自己的名號,岸旁的兩條人影如飛而至,那是一老一小,突然在岸旁一站。
赤膊大漢全都大吃一驚,因兩人的奇快輕功委實高明,一閃即至,幾如鬼魅幻形,尤其是那相貌凶猛獰惡的白須老人,像是無實質的幽靈。
這一老一少,正是專找黑龍幫晦氣的獨劍擎天和雙尾蠍師徒倆,正在附近辦完大事,取道至池州府,到這兒找船來了。
“怪!銀衣仙子?怎不是妞兒?”雙尾蠍訝然叫,顯然,師徒倆皆未聽清銀衣仙子的上半句話。
“用不著怪,她女扮男裝,你的眼睛要瞎啦!世上那有這樣粉團似的男人?”獨劍擎天用冷厲的喉音說,又向急駛而來的小舟說:“瞧!那才是真正的女人,帶刺的花朵兒。”
雙尾蠍已看清船頭上的兩位姑娘,他不認得崔小妹,她的相貌未改,但臉上未掩麵巾,上次在九華地道內,崔小妹根本未現出本來麵目。他說:“稟師父,是否岔上一枝?”
“不許管閑事。”獨劍擎天冷叱。
師徒倆旁若無人發話,赤膊大漢和銀衣仙子皆不認識他們,看了師徒倆的凶惡長相和出現的超人輕功,心中暗懍,也就不敢招惹他們。
赤膊大漢心中一寬,向銀衣仙子說:“冷姑娘,在岸上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銀衣仙子搶著問。
赤膊大漢躬身道:“按江湖規矩,咱們不能在陸上漏臉。”
“那就別管我們的事,本姑娘不需你們的助力。”
赤膊大漢焦急地說:“姑娘明鑒,這兒乃是遊客眾多之處,咱們不能動手,但又不能慢待客人。池中有一處絕地名叫鬼洲,乃是埋葬人的好去處,咱們可引她們前往送死……”
“不!江上太過風險,本姑娘不會水性。”銀衣仙子斷然地拒絕。
“絕不需要姑娘在水中出手。”
“如果他們追上,不動手怎成?那兩個丫頭我認識,一姓莊一姓崔,你們皆接不下她們的劍。”銀衣仙子低聲拒絕。小船已快近岸了,兩位姑娘的麵容已可看清,她又說:“不但認識,本姑娘正要找她們算賬,在陸上拚鬥,省事多多。”
赤膊大漢大笑,笑完低聲說:“冷姑娘,如果咱們的梭形快艇會被這小木船追上,咱們還用混?太笑話了。冷姑娘,快上!鬼洲正是埋葬她們的最好處所,用不著替他們築墳墓。”
銀衣仙子一想也對,在岸上可能占不了上風,莊婉容的功力她知之甚祥,還是下船好,水上朋友的控船手法,該值得信賴,便一躍下船。
十餘名大漢一擁而上,矯捷無比,十二支大槳齊動,破水向上遊急射,嘩嘩有聲。
隻差十餘丈,兩位姑娘心中大急,可是無可如何,命船夫向上急追。
梭形快艇拉遠至百十丈,船速銳減,在等候著小船跟上,洶湧的流水也令船速減弱。空間裏響起十餘名赤膊大漢們雄壯的歌聲:“爺們生長在江邊,一愛女人二愛錢。長江滾滾悲過客,塵世滔滔莫自傷。哈哈!來啊!妞兒們。”
銀衣仙子突向為首的赤膊大漢道:“大叔,可向後高聲叫,說要找銀劍白龍的人,趕快跟來吧。”
大漢應喏一聲,向後大叫道:“丫頭們,要找銀劍白龍,趕快跟來,咱們恭候。”
岸上的獨劍擎天陰沉沉地說:“見鬼,銀劍白龍在安慶村。怎會在這兒?”
“師父,我們何不跟去瞧瞧?”雙尾蠍皺著眉說。
“不必管他人的閑事,咱們的事多著哩!上池洲,挑黑龍幫的秘壇。”
那時,師徒倆還不知黑龍幫釘住了由南京上來的六條官船,隻知銀劍白龍在調度水陸黑道群魔,要計算池州府的一名大官。等他們到了池州,方得其中變故,便打算渾水摸魚,乘機大殺一番,卻碰上了君珂。
兩條船一陣追逐,從大雷池水上溯,漸漸進入雷池,江麵遼闊,水勢漸趨平靜。
梭形快艇在池中大兜圈子,逐漸向鬼洲移近,兩位姑娘奔走江湖九個月,好不容易找得了銀劍白龍的消息,豈肯輕易放過?逼著船夫鼓勇急趕,兩支槳怎跟得上十二支長槳,但她們不死心,非追不可。
鬼洲的上遊,有一股暗流直衝向鬼洲,如果不幸進入這股暗流,除了衝上鬼洲的泥沼地帶外還可能被暗流所掀覆,完蛋大吉。
翻江神蛟的人,對這一帶水路了如指掌,逐漸將兩位姑娘的船向那兒引,危機迫近了。
小船上共有三名船夫,他們的船走南京武昌,對大雷池水一無所知,更不知池中的凶險,在兩位姑娘的催逼下,逐漸向死神接近。
莊姑娘心中逐漸感到不安,向崔碧瑤說:“崔姐姐,他們在逗引我們兜圈子,想拖到晚間脫身逃走,天色一黑,我們便無可奈何了。”
“小妹,你的意思……”
“小妹認為,暫時離開,遠遠地釘緊他們的落腳處,然後登岸搜尋那小畜生的蹤跡。”
“不可能的,他們不是笨蟲哩!”
“那麼,我們可盡快追上?”
崔碧瑤搖頭苦笑,攤開雙手說:“小妹,如何追法?你我都是入水不能遊的旱鴨子,又無登萍渡水的神功,怎辦?”
莊婉容伸纖指向運槳的兩名船夫說:“運槳不難,我們何不助他們一臂之力?”
崔碧瑤注視良久,突然說:“好,試試看。”
這一試,試出大禍來了。船以奇速急射,把航的船夫頓減吃力,狂野地向前衝,想應付急變有力不從心之感了。
梭形快艇上的人,看到小船速度突然加快了兩三倍,駭然大震,為首的赤膊大漢沉聲道:“轉舵,駛入渦流,時機已到,快!”
另一名大漢問:“要不要請援?”
“要,張燈。”
在朦朧暮色下,一名小賊燃上一盞紅色的氣風燈,舉起左右擺動。
左方兩船急駛,右方也有兩船,勢如奔馬,全向這兒飛駛。
十二支長槳濺起浪花,十二條大漢同聲叫吼,梭形快艇如同脫弦之箭,破水急射。
兩位姑娘協助兩名船夫,運槳如飛,速度比梭形快艇要快上兩倍。相距裏餘,逐漸拉近。
“注意右方的兩艘小船,準備暗器。”右方的崔姑娘叫。
“左邊的兩艘也來意不善,定是他們的黨羽。”左方的莊婉容也叫。
已拉近至五十丈左右了,舵公突然叫道:“姑娘們,小船禁受不起,要被……糟!這兒有凶猛的渦流,不好!不……”
小船突然向側一扭,船首猛烈地向左疾轉,“砰嘭”一聲水響,艄公被舵柄猛撥,掉下水中去了。
兩位姑娘大驚,左方的莊婉容猛地推槳,小船像瘋了的活物,向右再扭,“嘩啦”一聲水響,右舷入水。
兩個船夫禁不起凶猛的撥弄,身不由己,栽倒在船中,滾動不已,小船再左右急劇顛動,兩人被凶猛的振撼力和衝上艙麵的急流,先後卷入水中不見。
船發了瘋,在暗流的卷送下跳動,扭轉。更在兩位不知操船的姑娘手中,騰躍狂舞,但仍未下沉,船艙、桅帆,以及艙麵的雜物,全都飛散拋落水中飄走了。
右麵兩艘梭形快艇扭頭走了,池麵上傳來陣陣狂笑聲,在空間裏震蕩。
前麵銀衣仙子的梭形快艇,在渦流的邊沿,曲折地劃行。輕靈地搖擺滑走了。
兩位姑娘衣履全濕,心中雖驚亂,仍一左一右奮起神力,拚命運槳不使小船翻覆。她們不知順勢劃行,隻知奮力劃槳穩船,一陣子瘋狂的顛弄,兩人隻感到真力漸竭,絕望的念頭爬上了心坎。
“砰啪”一聲,左槳的槳柱禁不起巨大的力道壓迫,突然折斷,婉容驚叫一聲,人向外疾衝。
碧瑤大驚,丟掉槳出手如電,急抓婉容的右手,“嗤”一聲,抓到一塊褲管,沒抓牢。
婉容仍向水中急衝,但褲管破裂,身軀稍頓,衝勢略減,“噗通”一聲上身入水,她的腳卻勾住了船舷,臨危拚命,猛地吸腹彎腰,伸手反勾住船板。
小船被兩人的力道一壓,重心立被扭轉,“嘩啦”一聲水響,再向右翻。
恰好這時船向右傾,右舷入水,她的手被趕到的碧瑤抓牢,向船上一帶。
左首欺到的一艘梭形快艇已近,一人在同一瞬間叫:“棄船,衝毀它。”
“噗通通……”梭形小艇上的人從兩側飛躍下水,向後麵另一艘梭形快艇遊去。
無人的梭形快艇,像離弦之箭,凶猛地向小船撞來,在三丈遠略一跳動,仍疾衝而至。
“轟隆”一聲巨震響起,兩條船撞個正著,立即碎裂,殘軀先後分崩離析。
兩位姑娘被震得向外飛,“噗通通”,英雄落水,兩人互不兼顧,入水便喝了幾口冷冰冰的江水,幾乎被嗆得五腑外翻,眼前金星直冒。
另一艘核形快艇接回水上的同伴,掉首緩緩離開,有人叫:“王八烏龜有東西吃了,哈哈!竟有人在翻江神蛟的水寨附近討水喝,不死何待?”
另一個破鑼也似的嗓子桀桀笑,接口道:“暗流凶猛,直衝向鬼洲,即使有高明的水性,也難脫出渦流之外,鬼洲內的畜生有福了,哈哈!”
“哈哈!那些蛇蟲惡畜,就因為有屍體可吃,所以愈長愈多,連咱們的弟兄也吃掉不少,真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
梭形快艇走了,天上也出現了閃爍的星星,夜來了,江風吹在身上涼颼颼地。
一天,兩天,第三天又來了,風和日麗,好天氣。
翻江神蛟的大批船隻,在這天結隊駛出雷池,出大雷地進入了大江,應要命龍王之召出動了。
而鬼洲附近,一艘相當華麗的遊艇,在距三裏外巡遊不去,艇上有銀衣仙子主婢。這鬼女人深知兩位姑娘了得,怕鬼洲埋葬不了她們,所以要在附近察看,能否看得見她們在鬼洲上出現。
四天,五天,遊艇仍未離開,鬼洲上鬼影俱無,泥淖中怪樹叢生,水草太密,如果人不接近水際,是不可能被看到的。兩位姑娘始終不見形影,大概已葬身在內了。
第六天午後,遠處翻江神蛟的水寨大火衝天而起,濃煙直衝霄漢。
遊艇上的水手,全是翻江神蛟的手下悍賊,看到了水寨失火,使火速往回趕。
半途中,一條梭形快艇如飛下航,雙方相距三裏餘,而下裏錯過了。
梭形快艇上的人,有一個人是君珂,他身著油綢水靠,背劍控囊,用冷峻的眼神,站在後艄掌舵水賊身側,監視著十二名水賊運槳,向鬼洲急航。
他淩晨超過池州府,已牌初趕到了東流縣,雇舟趕到了對岸的望江縣,在一個江湖小混混口中,問明了翻江神蛟的水家所在地,然後雇船往鬼洲。
他失望了,船主一聽要到鬼洲,殺了他他也不幹,沒有人敢去,金銀唯如山也不成。
他最後決定找翻江神蛟要人,便由陸路向上遊急起,急如星火。
翻江神蛟的水寨,雷池的西北麵,那是一處池中的小島,西北池濱是九姑嶺的餘脈,起伏著不太高的小山。小島距岸約有裏餘,中間有一道險惡的暗流阻位,所以船隻不能通航。小島東南建了一座警衛森嚴的小寨,向池中伸展,外有鐵閘門,可以開啟讓船隻進出,外有高出水麵的木造碉樓,警哨密布。小島大約有方圓半裏的空間,上麵建了樓房。對外而言,這是一處漁場主人的居所,望江縣的縣太爺雖有耳聞,但翻江神蛟不在附近做案,縣境平安無事,兔子不吃窩邊草嘛,隻好開隻眼閉隻眼算了,免得驚動朝廷,弄來上千上萬的官兵進剿,賊捉不到,首先遭了兵災,麻煩得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馬馬虎虎算啦!
君珂風塵仆仆,到了水寨與陸上往來的碼頭柏溪口。這兒是個池濱偏辟處所,有二千戶人家形成一座小村落,全是水賊們的住處,可以說是水寨的陸上連絡哨站。
午正剛過.通望江縣的小路上,大踏步來了一個年輕人,英氣勃勃,雄偉如獅,腰懸三尺六寸長劍,脅下掛著百寶囊,身穿青布直掇,同質燈籠褲,腳下是短統快靴,劍眉略鎖,似有隱憂,他就是用日行千裏的腳程,匆匆趕來援救兩位姑娘的天涯遊子林君珂。
柏溪口水寨哨站上,有二十餘名大漢在碼頭上忙碌,成包成捆的貨難積如山,待運到水寨收藏。水際泊了十五條小船,靜靜地係在碼頭上的鐵柱上。
所有的人,這時突然停止忙碌,全向小路上注視,因為警訊已經傳到,說是有一個陌生人正向這兒趕。
君珂是個不速之客,一個陌生的闖入者,由於他帶著劍,自然引起小賊們的懷疑。
他大踏步聞人村中,直奔碼頭。
路兩側的房屋中,一群男女老少皆駐足而望,誰也沒做聲。進人碼頭的通道上,分列著四名粗胳膊大拳頭的壯年悍賊,抱肘屹立擋在路中,似有所待。
君珂在望江問清了水寨所在地,卻不知道柏溪口是賊人的陸上哨站,一入村中,便感到氣氛有點不對,唔!怎麼這小村的男女老少,皆飽含敵意?
他站在通往碼頭的小徑前端,舉目四顧,天!四周男女者少約有五六十名,全站著像一根根木柱,用古怪而飽含敵意的眼色向他注視,神情怪異,似乎他是個怪物,引來了無窮敵 意的眼光。
站在這兒向西南望,水寨相距不足五裏地,木柵樓上極少見到人蹤,隻有三五小船在柵門口緩緩進出而已。怪!賊人的水寨為何這般沉靜?
他對四麵八方不友好的眼光不放在心上,大踏步向碼頭舉足。迎麵四名大漢已將去路擋住,大牛眼凶光暴射,氣勢洶洶等待著他走近,沒有讓路的意思。
君珂在四人身前八尺站住,冷冷地說:“諸位,請讓路。”
“幹什麼的?說!”一名大漢沉聲叱喝。
“到碼頭,要雇船。”他答得很幹脆。
“高姓大名?由何處來?往何處去?”
“在下用不著遞三代履曆,你管得著在下的事?”君珂沒好氣地答。
大漢火起,沉聲道:“這兒無船可雇,不交代身份,你有麻煩。”
“麻煩?在下不怕麻煩,正是找麻煩而來。碼頭上有小艇,在下要到對麵水寨走走,是否能雇到,閣下大可不必擔心。老兄,你真不讓路?”
所有的人一聽他要到水寨,神色一變。大漢岔開話題,問:“到水寨有何圖謀?閣下必須說明來意,是投貼嗎?”
“不是。”君珂的語言簡潔有方。
“投靠?”
“哼!在下要找翻江神蛟於當家。”
大漢已聽出口氣不對,仍往下問:“哦!你是為搗窯子而來的?”
“不錯,你說對了,聽閣下滿口江湖話,想必是翻江水寨的人,是嗎?”
“不錯,你也說對了。”
君珂掃了四人一眼說:“很好,很好,可煩諸位帶路。”
大漢呸了一聲,大吼道:“有人找碴兒,準備並肩子上,拿下他。”騰身直上,左手虛晃,右拳如風,閃電似攻出一記“黑虎偷心”,拳勁居然虎虎生風。
君珂直待拳已及身,方信手一撥,“叭”一聲,一掌摑上對方的右頰。大漢狂叫一聲,向左飛退丈餘,站立不牢,“咕咚”一聲倒了。
找到賊人,用不著客氣,君珂乘勢搶入,雙掌左右齊出,同時飛起一腳。
另三名賊人慘叫著分三方飛跌丈外,不堪一擊。君珂跟進,一把抓起一名大漢的肩骨,同後用沉雷也似的聲音叫:“誰敢再上?除非不要命,退!”
原來四周三四十名大漢,緩緩抄家夥向這兒衝,呐喊如雷,將衝至切近了,被君珂最後一聲沉喝,驚得兩腿發軟,有幾個膿包,竟被直震心脈的音波震倒在地。
他將大漢揪至胸前,厲聲道:“好好回答我的話,不然你將飽受折磨,怨不得在下心狠手辣,休說言之不預。”
“你……你做……做夢。”大漢齜牙咧嘴狂叫。
“夢也罷,醒也罷,你非說不可,我等著。”
說完,他突然一指勾住大漢的左鎖骨,緩緩向外拉。
“哎……哎喲,痛死我了,我……我說……說”
“銀衣仙子現在何處?”君珂放手問。
“走了,已走了三天。”
“翻江神蛟於當家呢?”
“也走了,率領弟兄們出外作買賣。”
“早些天被貴賽困在鬼洲的兩位姑娘呢?”
“在鬼洲前渦流翻船,早死了,即使會水,漂流鬼洲也已經喂了妖魔鬼怪。前後六天,恐怕骨頭都化成灰便啦!”
君珂心中一涼,暗暗叫苦,仍往下問:“鬼洲真有妖魔鬼怪?”
“周圍土著,皆可告訴你鬼洲的可怖情形,這座洲浮起不過百十年?死的人太多了,本寨的高手也死了不少。”
君珂略一沉吟,厲聲道:“帶在下到貴寨一走。”
君珂不知鬼洲上的景況,聽小賊說出那是一處恐怖的鬼地方,連水纂中的高手也喪身其中無可倖免,而且已經過了前後六天之久,太晚啦!他心中的焦躁,不言可喻,急怒之下,俊臉上泛起重重殺機,他要進入水寨,找翻江神蛟於子飛要人,雖則小賊說於子飛已經出江做買賣,賊人的活怎可置信?便要小賊帶路放船入寨。
眾賊一聽他要進水寨,那怎成?群起鼓噪,先前被喝聲驚呆了的人,神魂歸竅,有人大叫:“哥兒們,並肩子上,斃了這不知死活的瘋小子。”
“這家夥吃了豹子心老虎膽,竟然前來撒野,斃了他。”
“上!摘了他的瓢兒。”
眾賊一陣子叫吼,紛紛抄家夥向前搶。一個虎背熊腰的魁梧悍賊,挺著明晃晃的沉重潑風刀奔得最快,搶入大吼道:“小子,納下吃飯家夥。”
吼聲中,刀尖反挑,踏進兩步,突變“力劈華山”,連肩帶背向君珂腦後劈下。
君珂似乎背後長了眼,修然左飄兩步,大旋身運起神力,右手疾揮。他手上有人,抓著人的肩勁向後扔,將人作為兵刃,奇快絕倫地猛掃,太迅疾了,沒有對方撤招變招的機會。
“克察”的一聲,刀過紅光崩現,潑風刀將賊人的雙腿齊胯砍折,斷腿也將使刀悍賊擊中胸脅。
君珂乘勢搶進,將半死的賊人再次砸出,“噗”一聲悶響,將使潑風刀的悍賊擊倒在地。
他一聲長嘯,扔掉死賊,換下了白龍筋鞭,大吼道:“誰不要命,上!我天涯遊子乃是收買人命的主兒,閻王爺的使者,殺!”
吼聲中,鞭化長虹,漫天徹地飛旋騰舞,風吼雷嗚,“叭叭!叭叭叭1”爆響似連珠,慘叫聲倏發。
“哎……”
“哎喲!”
“呀……”
叫號聲動人心弦,地下鮮血飛灑,人飛,刀劍亂拋,衣履淩落,受傷的人散處在四麵八方哀號,隻有片刻間,人己倒了一半,在地下掙命,其餘的人向後急撤,一個個麵色死灰,心膽俱裂。
“誰再上?”君珂收鞭卓立舌綻春雷大吼。
村側一座小屋後,升起了一枝蛇焰箭,破空蜿蜒而上,“砰”一聲在半空中爆散,驚訊傳出了。
君珂不在乎,向眾賊再發怒吼:“首腦是誰?”
眾賊不答腔,四散逃命。
他本想阻止,但一看地上二三十個鬼叫連天的人,心中一軟,便不再動手了,大踏步走向碼頭。
他的水性不高明,但比一般水賊卻又高明多多,躍上一艘小艇,拉斷船纜架起雙槳,向水寨劃去。他兩臂有千斤神力,運槳如飛,小艇平穩地滑出,宛似巨魚浮水,流矢脫弦,水麵劃出兩條人字形浪紋,冉冉去遠。
眾賊重新聚齊,紛紛登上小船,奮勇狂追,可是愈追愈遠。
翻江神蛟已將寨中高手帶走,水寨中留置著部分僅可守寨的小嘍羅,由三寨主混江鯉朱榮鎮守,接到了警訊,立即出動水寨中留守的好漢,三十餘條核形快艇,魚貫出了柵門,雁翅列陣,向前迎去。
君珂關心兩位姑娘的安危,忘了自身的危險,前麵有三十餘條快艇,後麵也有十餘艘,前後受敵,陷入重圍。但他怡然無懼。不顧一切向前急劃,向前麵蜂湧而來的船隊猛衝,在他眼前,似乎出現了兩位姑娘的幻影,正站在波濤上向他招手,臉色沉重默默含愁。
九個月來,他埋首苦練,莊婉容的音容笑貌,仍不時打擾他的寧靜,他無法將她忘記,也無法處理這段絕望愛情的紛擾,這證明他愛她之深和心情的矛盾。乍一聽到她失陷雷池的消息,他幾乎瘋狂了,也來不及向黃立暉細問,便向雷池飛趕。總之,他心中已亂,理智渙散,舉止可能出現瘋狂之象,皮前自然幻象叢生。
雙方接近了,水賊快船隊兩翼合圍,船上全是赤著上身,腰帶上插著分水刺,劈水刀,雙股短叉、峨嵋刺,分不鑽等水戰用的各種兵刃。
迎麵射來的梭形快艇上,站著一個雄壯的中年人,穿了一身青油綢水靠,提著一把帶有梅花辨護手的分水刺。大環眼,朝天鼻,有兩瓣又大又厚的闊嘴唇,確是像個鯉魚嘴,難怪綽號叫做混江鯉。
三寨主混江鯉朱榮,在水寨中不論水陸能耐,皆算得上是頂尖人物,佼佼出群,所以翻江神蛟很放心,將防守水寨的重任交到他的肩上。
近了,水上交鋒,最好的武器是弓箭,可是水賊畢竟是水賊,並無與官兵在本上交鋒的準備,所以沒有箭,必須等兩船接近方可瓣手。
混江鯉老遠便高聲大叫:“停槳,什麼人?竟敢到我神蛟水寨生事?通名,不可自誤,說明來意。”
君珂沒停槳,小舟破水射至,在三丈外雙槳一插,小舟方行止住,他朗聲問:“閣下可是翻江神蛟於當家?”
“在下乃是三寨主混江鯉朱榮。”
“在下請於當家現身一見。”
“與朱某說也是一樣,尊駕高姓大名?”
“三寨主,你可擔待得起?”
混江鯉拍拍胸膛,在聲說:“目下朱某主事,自然擔待得起。閣下為何不通名?”
“我,姓林,君珂,綽號是天涯遊子。”
通過名,滿江賊船上的人,皆議論紛紛。
混江鯉一怔,訝然問:“你就是林君珂。”
君珂心中一動,心說:“聽口氣,這家夥是認識我呢。”心中是這樣說,口中卻道:“三寨主認得林某麼?咱們少見哩。”
混江鯉冷哼一聲說:“本寨主不認識你這淫賊,自然少見。”
君珂吃了一驚,劍眉一軒,大喝道:“閉上你的狗嘴!太爺頂天立地,你敢血口噴人,罵我是淫賊?”
混江鯉仰天狂笑,笑完說:“九個月之前,你在龍遊縣許家做案,奸殺一雙孿生姐妹,慘殺三十餘口老小,天下聞名,你為何否認?其實這算不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隻是你身為銀河釣翁的門人,自然以俠義英雄自居,就有點不對勁了。咱們水上豪客也奸也殺,卻本以俠義自命,用不著和你鬥口辨是非,說出你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