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瞬間,七煞道人狂叫一聲,飛退五六步,遠出三丈外去了。
似乎也在同一瞬間,“錚錚錚”龍吟狂震,人影八方急閃,劍芒狂舞,吞吐如電芒靈蛇,罡風如隱隱殷雷,雙劍相錯所爆發的火花,連續爆射。
“刷”一聲,神劍羽士的大袖飛走了。
“嗤嗤”兩聲厲嘯,劍芒在神劍羽士胸前連拂兩次,擊破他的護身真氣,胸前襟開了兩條裂縫。
“著!”激鬥中,響起君珂一聲冷叱,銀芒劃出一道光弦,從神劍羽士的胸腹交界處劃過。
“哎呀!”神劍羽士驚叫,拂劍飛退丈餘。地上,掉下他的腰帶,斷了。
遠處,七煞道人胸前,出現了一個十字裂痕,鮮血從衣縫中沁出,一滴滴往下流。他突然以手搗臉,仰天長號,不勝悲憤。這兩劃,擊毀了他辛苦掙來的名頭,從刀山劍海中闖出來的名號毀於一夕,他傷心已極,比殺了他還難受,怎不呼號?
神劍羽士目定口呆,意不似信地顫抖著的左手,如見鬼魅地摸著胸前的十字裂縫,緩緩抬頭用怨毒的眼神,死盯著君珂,突然切齒道:“罷了!神劍的名號讓給你。”
君珂仗劍屹立,神定氣閑,冷冷地說:“在下不敢自詡神劍,天涯遊子的名號很好。”
“你這種劍法何名?”
“七星散手劍法。”
“傳自何門何派?”
“無門無派?”
左側的真如道人撤下了長劍,大叫道:“咱們三人聯手,斃了他,圖謀須及早,不然後患無窮,用不著計較武林規矩,上!”
龍王廟中,突然燈火通明,廟門口出現了天洪道長,飄然舉步走來,一麵說:“無量壽佛!”
“二護法所言,確是至理,為了本幫的聲譽,必須斬草除根永除後患。這小畜生乃是銀河釣翁老不死的門人,論輩份,算起來相當高,值得咱們同時出手。”說完,伸手拔劍,大喝道:“弟子們現身,準備上。”
四麵八方人影憧憧,河灣中十餘艘小船上,也縱上不少黑衣人,伸手拔劍,刀劍如林聲勢洶洶。
君珂以奇快的手法收劍人鞘,撤下了護手棍,伸手在腰中一拉,扣上了姆指粗的白龍筋。人群四麵合圍。弓弩無用武之地,如果用,定會傷了自己人,所以他反而心中大定。
白龍筋彈性極佳,棍一抖便成了一條全長一丈六的銀色軟長鞭,他仰天長笑說:“黑夜中刀劍無眼,人多反而縛手縛腳,驅羊闖虎,老道,你好愚蠢,看我天涯遊子手中白龍筋鞭,是否有辱師門,殺!”
接著,他發出一聲龍吟似的長嘯,“叭”一聲暴響,白龍筋鞭突化長虹,飛射天洪老道。
三名護法老道齊發怒吼,三劍齊出,以君珂為中心,三麵合圍。
天洪老道近來功力大進,一聲暴喝,劍化一道光幕,幕中射出無數淡淡劍影,風雷乍起,排山倒海似的向君珂迎麵攻到,要從白龍筋鞭下切入。
君珂以神奇的步法向左一晃,手腕一陣急翻,白龍筋鞭宛若銀虹盤舞,突由四麵八方向中急聚。
“叭叭!叭!叭叭叭!”一連串清脆的爆裂聲驟響,如同大年夜的花炮爆炸,但見銀龍漫天徹地狂舞,人影已杳,將四支長劍逼得八方遊走,根本不能近身。
想當年,銀河鈞翁的一根釣竿!橫行天下,幾乎未逢敵手。君珂不但已得竿招的神髓,更揉入保命三招的神奇步法,加以功力已練至登堂人室,威力倍增。鞭長有支六,鬼神莫測,令人無法欺近。而且白龍筋不畏寶刃,彈性極大,不論硬攻抑或闖巧招,皆運用自如,一寸長一寸強,力敵四支長劍,氣吞河嶽凶猛地狂攻,根本用不著取守勢,形成絕對優勢。
罡風怒號,鬥場煙塵滾滾,圈子愈張愈大,但見劍氣飛騰,中間無數銀虹吞吐不定,似乎化成數不清的鞭影,矢矯如龍,分襲四名老道,厲嘯聲令人聞之氣血下沉。
正激鬥間,銀龍又是一變,由八方搶攻變為專向一人進襲,君珂已將生死門神功發揮至顛峰狀態,嘯聲變了,反而沒有先前刺耳。
四老道盤旋進擊,各攻十餘招之多,說來話長,其實為時甚暫。
君珂招法倏變,四個宇內高手迫得他臉泛殺機,他要下殺手了,猛地一聲長嘯,身形輕疾,左衝右突來去如風,抖鞭崩開天洪老道的長劍,“掙”一聲鞭梢快似奔雷,借劍上的反震潛勁,驀地旋身就是一招“漁翁拂釣”,猛抽右後方的真如老道,並沉聲大吼:“著!躺!”
真如一聲大喝,左閃、錯肩、拋步、舉劍輕撥,他要乘機切入,從鞭側欺近遞劍。
豈知他的劍一觸白龍筋鞭,鞭上突然發出一股奇大的吸力,迫得他站立不牢,向右一傾,馬步虛浮,已無法揉身撲進,先機已失。
這刹那間,君珂手腕一震。劍吸住的交點前端,突然向右反卷,“叭”一聲暴響,梢尾突又一振一抖,以無可比擬的奇速,向下反拍。
真如老道防得了鞭身,控製不住鞭尾,躲得了鞭尾,防不了鞭梢,正擊在他的右後腰,拍一聲擊個正著,隻打得他皮破肉綻,最高明的內家氣功,也禁不起白龍筋鞭全力一擊,皮開肉裂,直抵脊骨。脊內也傷得傷不輕。
“哎唷!”他狂叫一聲,人向左一衝,奇大的推力,將他衝倒在地,滾了兩滾,不等身軀停住,脫手將劍拚全力向君珂擲去,並大吼道:“咱們同歸於……”話未完,他已感到痛入心脾,難以忍受,用力太過,竟然昏倒了。
君珂順手振鞭,鞭身一彈,“叮”一聲,擊中飛射而來的長劍,劍以更迅疾的奇速,射向神劍羽士。
“著!”他又吼,乘神劍羽士避劍的刹那間,白龍筋鞭已將已受傷的七煞道人右腿卷住,褲管和皮肉陷近腿骨,手腕一振,七煞道人狂叫一聲,淩空飛起,急撞天洪老道,白龍筋鞭仍隨人射出了。
天洪老道隻看到七煞道人狂叫著撞來,沒看到人後的白龍筋鞭,因為君珂的出招功架,不需麵向著欲想攻擊的人,四麵八方皆可出手,他這時正麵向著手忙腳亂的神劍羽士,而且左掌似乎正待機擊出,向前逼進。
“叭”一聲暴響,鞭梢從七煞道人身下突然吐出,擊中天洪持劍的右手,劍柄碎裂,他的手指連帶遭殃,斷掉了小指和無名指,如果稍上一寸,他的右掌全完了。
“哎……”他狂叫一聲,斷劍墮地,接著“砰”一聲響,被七煞道人撞倒在地。
這不過是極短暫間的事,說來話長,一連串的變化,令人目不暇接,喝聲叫聲、鞭聲、撞擊聲,密如連珠,看去三個人是一個接一個倒地,四個人隻剩下心驚膽落的神劍羽土了。
君珂一看時候不早,人向回路急射,大吼道:“擋我者死。”
那一麵共有二三十名黑衣人,同聲呐喊,刀槍齊伸,像潮水般迎麵截住向裏湧。
白龍筋鞭化成一個風雨不透的銀色光球,向人叢中疾滾,但聽狂叫聲撼人心弦,血肉橫飛,刀槍飛拋數丈外,現出一個三丈寬闊的缺口。
銀色光球從缺口滾出,所經處人潮向外翻湧,隻刹那間便突破了重圍,地下倒了十八具屍體。
銀色光球如同鬼怪,一閃不見。夜空中,傳來一聲動人心弦的長嘯,嘯聲一落,君珂那直震耳膜的語音傳到:“黑龍幫的好漢們,今後知趣些,不必再找我天涯遊子的麻煩,不然咱們便得血肉相見,但願咱們後會有期。”
此後,天涯遊子的綽號,代替了“林君珂”三個字。天涯遊子大鬧池州府龍王廟,獨鬥二幫主與八大金剛其中三名護法,突破百餘高手的重圍,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這些消息,以奇快的速度傳向江湖每一角落,一舉成名。武林中消息傳得快,也愈傳愈離譜走樣,天涯遊子的相貌,人言人殊。有的說是醜八怪,有的說是花甲老人,有的說他是個虯須大漢,卻沒有人說他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年人,少年人怎有如此出色的超人造詣?
真正知道真相的人,便是黑龍幫的幫眾,天洪老道臉上無光,封鎖了消息,但消息仍往外傳,封不住。而且,天涯遊子不久之後,又正式與武林人物衝突,他自己不隱瞞行蹤,謠言終於澄清了。
君珂突破重圍,直奔碼頭。這一次憑真才實學的狠拚,他已堅定了信心。在九華觀之時,他接不下天洪老道,如果沒有崔小妹用金外暗襲,那次便得死在老道劍下。而今晚,四老道中,天洪最差勁,雖比往昔強得太多,仍顯得蹩腳。他力鬥四人,不但將他們擊潰,而且多少還替他們留下一點傷痕做紀念,這證明他經得起考驗,躋身絕頂高手之林而無愧色。
他沿小道急走,感到有點疲倦,收了白龍筋鞭,放慢腳程,一麵用生死門心法調息,不久便恢複了精力。
他所創的生死門心法,乃是以胎息為主幹,不需打坐吐納,這種最可貴的神奇心法,如果不是被人逼攻,還可在拚鬥中調息哩。
遠遠地已可看到黑黝黝的城牆,天上彤雲密布,看不到星光,無法分辨目下的時刻,城內的更鼓聲又不易傳出,他想:“不知此時上船,會不會早了些?反正彭恩公的船大,走得慢,其實我用不著急急趕去的。”
這兒是分岔小道,右往北門碼頭,左通小北門,已經沒有水田,乃是城郊的曠野,凋林疏落野草枯黃,一些新芽從地底抽出,三月的江南,其實並未全綠。
他走上了右麵小徑,不遠處,徑左右一座桃林,盛花期已過。桃葉青青。他到了桃林中段,突然站住了,冷冷地說:“老兄,你們有兩個人。站出來,看看是敵是友。”
當他經過桃林中段時,眼角已瞥見林中有兩個黑影,分別倚靠在兩株桃樹幹上,寂然不動。兩人所立處,距小徑約有四五丈之遙。
他站在路中,並未轉頭向林中瞧,僅用眼角餘光留意兩人的動靜,一麵運功戒備。
兩個黑影身材高大,桃林甚密,夜黑如墨,按理不易被林外的人所發現,可是仍然被君珂見到,大概他們心中大為震驚。兩人都未移動,傳出了細如蚊蚋,但卻又直震耳膜,陰森森的喉音入耳:“你的聲音,告訴了老夫你仍是個孩子。”
“江湖無輩,英雄無歲,閣下,用不著管在下是否年輕。”君珂也冷冰冰地答。
他口在說,心中卻在暗忖:“唔!這人的口音有點廝熟,似乎曾在何處聽過哩!”
桃林中的人又說話了:“好小子,你很狂。”
“狂者進取,該狂。”他仍用冷冷的喉音答。
“你是誰?”
“天涯遊子!”
“我問你姓甚名誰。”
“用不著盤根究底。”
“還要問你的師門。”
“閣下,你自己還沒說呢,未免太倚老賣老了。”
“你的臭嘴討厭。”對方的口音極為不悅。
君珂緩緩轉身,麵對桃林,冷哼一聲道:“閣下的嘴更為令人厭惡,在下不想和你計較。”
說完,轉身扭頭便走。黑影疾閃,叱聲亦到:“哪兒走?留下。”
君珂倏然轉身,他感到勁風壓體,不動手是不行了,反正在黑龍幫勢力範圍之內,不會有好人,既然動手,少不得要拚個你死我活。
他的感覺告訴了他,對方正用左手扣向他的左肩,也就是說,右手可能另隱殺著,便向左梢閑,大旋身左手疾勾,要反扣對方的手腕。
果然不錯,對方的右手已攻到後心,“小鬼拍門”閃電似的欺近便拍。
他也向左一閃,右掌也攻出一招“小鬼拍門”,便接對方的右掌;捷逾電閃,這刹那間,他已看清對方是一個身著黑衣,腰懸寶劍,雄偉高大的醜惡白須老頭兒。
雙方出招都快,也不想收招,“啪”一聲暴響,雙掌接實,勁道四散,兩人身軀都晃了兩晃。
“咦!你果然了得,再拚兩掌。”白發老兒叫,雙掌齊翻,攻出一招“推山填海”,掌出風吼雷鳴,陽剛的凶猛掌力,排出倒海似的攻到。
君珂先前為了保全實力,掌力留了三成,這時一聽掌風不對,不拚是不行了,一聲沉叱,也來一記“推山填海”,硬碰硬生死一決,用上了最愚笨的打法。
“嘭嘭”兩聲暴響,罡風勁氣迸射,接實了。白須老兒須尾飄揚,“登登登”連退三步,雙足陷入地中,挫腰腑體方將身形止住。
君珂隻退了一步,右足後移,驀地大吼道:“公平交易,你也接我幾掌。”
聲出,猱身迫近,雙掌一前一後連續拍出,仍是硬攻中宮的招法“驚濤裂岸”,挫身進擊,無比凶猛的潛勁如巨浪排空,斜壓而下。
“老夫接下了。”老家夥厲叫,事實也不容許他不接。
“啪啪啪!蓬蓬!”勁道接實的音爆震耳,五掌連擊,打出了真火,一記一落實。
人影急退,白須老兒直退人桃林中,君珂氣吞河嶽,豪壯地逼進,連續發掌。緊追不舍。兩側的桃樹被具有爆炸性的氣流所撼動,樹葉飄墜,猛烈地搖撼顫抖。
林中站立的另一黑影知道不妙,一聲大吼,從側搶近“錚”一聲,長劍閃電似的出鞘,叫聲道:“接我雙尾蠍黃立暉一劍,著!”
聲到劍到,“流星趕月”攻向君珂左耳門。
君珂右掌急拍劍身,一聽對方自稱雙尾蠍,立即撤回了五成功,“叭”一聲,拍中劍脊,雙尾蠍連人帶劍飛出丈外,“碰”一聲撞中一顆樹幹,人“嗯”了一聲,幾乎栽倒。
君珂人如電閃,飛退出林,站在路中叫:“雙尾蠍,你是曾在九華觀出現過的黃立暉?”
雙尾蠍被撞得昏頭轉向,虛脫地答:“正是在下……”
“你仍幫黑龍幫賣命?”
“在下與恩師正要搗黑龍幫的秘壇,閣下是誰?”
“你用不著問,隻消知道我叫天涯遊子便成。”
先前被迫退入林的白須老兒,已經調息複原。這時晃身出林,“錚”一聲,撤下一把寒芒如電的寶劍,一步步逼近君珂,陰沉沉地說:“好小子,你的修為值得驕傲,拔劍!我獨劍擎天馮如虎還要領教你的劍上功夫。”
君珂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家夥竟然是四大魔君之一的獨劍擎天,一個無惡不作的魔頭,在徽州府他殺了不少黑龍幫的人,嚇走了銀劍白龍,怎麼竟接不下自己五掌?真是浪得虛名哩!
他卻沒想到,自從參悟出生死門絕學之後,功力已赫然超乎怪物魔君之上,怎能怪獨劍擎天浪得虛名?
他心中思路疾轉,心說:“這個魔君與黑龍幫為敵,我何必和他拚老命?朋友不怕多,仇敵最好沒有,我得試試看,看是否可以化敵為友?”
他不拔劍,來抱拳為禮,泰然上前伸出右手說:“老前輩,在下剛由黑龍幫秘壇所在地龍王廟殺出重圍,誤以為老前輩亦是黑龍幫的人,所以語氣狂傲,多有得罪,尚望著前輩海涵。如果老前輩認為晚輩的無心之過可以原宥,請接受晚輩致歉。”
他伸出右手,表示沒有拔劍為敵的意思,而且語氣謙虛,已夠分對方感到光彩了,不僅有麵子,且不損害對方的尊嚴。
獨劍擎天乃是有名的凶狠人物,可說已到了人性將失的地步,自以為自己是英雄,但也佩服真正的硬漢,剛才那幾掌硬拚,他發覺對方的修為,比他強得太多。絕頂高手印證或者拚命,功力深厚的穩操勝算,雖具有一兩種神奇絕學,並不一定能找到機會扭轉逆勢,相去太遠更不用提,真要全力相搏,近身不易,絕學又有何用?
獨劍擎天的劍術,在武林可說大名鼎鼎,號稱獨劍擎天,可見他的劍上功夫,定然有超塵拔俗的造詣。他見君珂神態從容,言詞不亢不卑,赫然風度如同宇內名手,氣早消了一半,說:“你,小小年紀,確是足以自豪。剛才拚掌,老夫輸了。但心中仍有不服。拔劍!印證五招,點到即止,你肯?”
對這種江湖怪人,太謙虛了反而不討好,反而自討沒趣,弄得不好便得灰頭土臉。君珂大概有點了解這些人的性格,退後兩步抱拳拱手道:“晚輩鬥膽,恭請老前輩賜予教益。”
獨劍擎天的氣,又消了一分,黑夜中雖看不清他的厲惡麵容,但聽口氣已經輕鬆多了,他說道:“青年人,我相信你的劍術定然不弱,劍長三尺六,真力定然夠渾厚,也耐久鬥,別客氣,咱們全力施展,五招一氣嗬成,用不著喘息拖延。準備,我進招了。”
君珂緩緩撤劍,心中暗忖:“這怪物劍上定然有真才實學,可是不見得能勝得了我的七星散手劍法,但我不能貿然地斷送他以畢生精力掙來的名頭,看來定然夠吃力。”
他仗劍移向下首,獻劍道:“恭請老前輩指教。”
“接招!”獨劍擎天低喝,驀地風雷懼發,寒芒化成無數冷電,排山倒海地向前湧去。
君珂長劍疾伸,七道淡淡劍影不住扭曲、滑動、飛射、逸沒,他以第四招“鬥轉星移”應敵,人影飄揚,淡淡劍影縱橫交錯,在對方的凶猛迅捷劍影中飄浮。那七道神奇的劍影,神出鬼沒,變化萬千,隻在對方身前弄影,貼劍鍥入,隨著對方劍勢吞吐不定,不住在對方胸腹間出沒,迫使對方撤招自衛,不撤招便要當堂掛彩。
第一招,雙方未用全力。
第二招,君珂暴進丈餘,換了一照麵。
第三招,獨劍擎天爭回原位,交換位置。__
“錚”一聲,第四招接實,兩人的攻勢凶猛無比,防得緊密,太快了。雙劍相接,吸住了。
“開!”君珂沉喝,應時推劍,人向後飄退,突又狂野地反撲,身劍合一揮劍而上。
四招無功,獨劍擎天心中駭然震驚,他已用了全力,將所學的精華全部發揮盡致,但不僅無法取得優勢,反而感到對方的迫人劍氣和淡淡劍影,大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人之概,經常滲破他的劍網,一吐一吞之間,便距身前不足三寸之近,等他撇腕錯擋,劍影即杳,不由他不驚。
隻剩最後一招了,對方的劍已矢矯如龍,盤舞中飛出七道淡影,一閃即至。
他大吃一驚,一聲沉叱,使出最凶狠霸道、也是他招出必勝的絕學“天羅地網”。這一招有點像“上下交征”,寒芒上下飛旋,中間突然吐出五劍,向前狂撲,迎向七道淡影,劍氣嘯聲淒厲刺耳,看去似采守勢,其實是寓守於攻,守得密,攻得更猛,他要挽回麵子啦!
君珂確也想給他下台,招出一半,突然招變保命三劍的“飛雲逸霞”,在重重劍影籠罩下,像一朵在天宇中飄浮的雲霞,飄逸地蕩出圈外,那麼從容,那麼清灑輕靈,不沾些兒火氣,悄然撤出重圍。
“晚輩多承教益,敬謝五招。”他在丈外收到行禮,神定氣閑地發話。
獨劍擎天呆立當地,久久,方用奇異的聲調說:“青年人,你宅心仁厚,並未全力反擊,不像話。我不領你的情,但仍認為你是比我強的高手。來,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君珂含笑搖頭說:“晚輩不敢高攀……”
話未完,獨劍擎天搶著說:“你認為馮某名列四大魔君,不敢沾惹?”
君珂硬著皮點頭道:“晚輩初入江湖不久,不願為人所詬罵。老前輩的名聲,確是不太好啊!”
獨掌擎天仰天狂笑,笑完道:“好,說得好,世間像你這般耿直的人,確是少見,在我麵前直指我是非的人,值得一交,可惜我馮如虎無法更改惡性,你也不可能墮落。今後,咱 們是友是敵,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晚輩姓林,名君珂。”
獨劍擎天一驚,一旁的雙尾蠍黃立暉更是驚喊出聲。獨劍擎天搖頭苦笑道:“哦!原來你就是在九華觀,以德報怨救了我那不成材的門人黃立暉的林君珂。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如果早些通名,咱們這次狠拚可以免了。哦!也好,你使我感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黃立暉突然插口叫:“林兄,有兩位姑娘在雷池被困,聽說有崔姑娘,你怎沒和她在一塊兒?”
君珂吃了一驚,急問:“立暉兄,雷池在何處?”
“在安慶府西南望江之東。從大江上航,可從雷江口進人雷池,池中有一個小洲叫鬼洲,她和另一位小丫頭被困在洲上,已有一天了,不知是否……”
“誰困她們的?”
“是女人,大概是什麼銀衣仙子吧。女人的事,難纏得緊,花樣也最多。其中可能牽涉到水上大盜翻江神蛟哩。”
“真相!”君珂跌腳叫。
“糟什麼?你還不趕快去?也許還來得及。”黃立輝接口。
“這……這,我在這兒有要事,怎能分身?真是……”
“哦!你是指碼頭上的……”黃立暉本想說出是否為了碼頭上十一艘大船的事,話未完,卻被君珂的自言自語所打斷,他說:“反正這一段江南平靖,我何不先趕赴雷池,再在雷江口雇船跟上彭恩公的船並不為晚。”
他如果往下問,更會令他焦急哩!黃立暉師徒倆消息靈通,已知道銀劍白龍與黑龍幫爭奪紅貨的事,將雙方的計劃完全摸清,所以渾水摸魚,在暗中向黑龍幫的人下手,嫁禍在銀劍白龍頭上。
君珂突向兩人拱手一禮,大聲說:“謝謝你們,後會有期。”
聲落,人化輕煙,向池州府城如飛而去。
救人如救火,他不再到碼頭坐船,小船上航,速度太慢,不可以。他冒著曉風,越城奔至大南門官道,展開輕功向下趕,急如星火。
從陸路到雷江口大江對岸,有兩百餘裏。他放開腳程,奮全力狂奔,以每個時辰一百的奇速,沿至東流縣的大官道如飛而去。
碼頭上,十一艘大船開始解纜,在鞭炮轟鳴,鼓鑼絲竹齊奏聲中,緩緩離開碼頭,大帆升起了,向上遊駛去。
官道中,報訊的駿馬也如飛而去。
雷池,一處頂響亮的地名。凡是用語氣限製別人的行動,都說“不許越雷池一步”。這“雷池”二字的出典,就指望江縣東麵的雷池,也叫大雷池水。晉朝成帝鹹和二年,蘇峻造反,溫嶠欲率兵下衛京師。權臣中書令庚亮,素怨名臣陶侃,致書溫嶠說:“吳憂西陲,過於曆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步。”意思是要他的兵馬,不要往下帶,這句成語出典在此。
除了雷池的典故外,這座小縣城出了兩個大孝子,盡人皆知,名列二十四孝。其一是縣西南二十裏的王祥池,王祥在這兒“臥冰求鯉。”其二是孟宗宅,在縣北一裏,孟宗曾為雷 池監,在這兒哭竹生筍。
雷地並不是一個死水池,而是一條河水,叫大雷池水,從宿鬆縣界流入,在縣東南彙積成一個巨大的活水池,所以叫做雷池,從東流入大江,兩端叫大雷口,小雷口。多年來,滄海桑田,雷池已有極大的變動,已沒有早年的浩瀚,池中出現了浮洲。出水口目下改由縣南入江,稱為雷江口,也叫雷港,設有雷江口巡檢司,但仍然夠壯觀,池中心,有一座長形的泥洲,長約兩裏多,寬也有裏餘。洲中泥淖遍地,矮林。枯葦叢生,蛇鼠成群出沒其間,據說時有鬼怪妖魅出沒,人則必死屍骨無存。附近的漁船,相戒不敢進入泥洲左近。所以這座洲叫做“鬼洲”,除了鬼,從來沒人敢在洲中出現,更不敢入內送死。
被困在鬼洲的兩位姑娘,確是莊婉容和崔碧瑤。這九個月來,她們淒淒惶惶搜遍江湖每一角落,要找銀劍白龍替君珂報仇,可是,兩個少女人地生疏,人海茫茫,如何找法?
至於四明怪客,他找上了三個月,也音訊毫無,銀劍白龍在江湖秘密活動,後來又返回四川青城山隨師父苦練,當然毫無結果,恰好浙西三妖找上了四明山,他便趕回四明,與陰陽老怪捉迷藏,便不再外出走動了。
兩位姑娘和四明怪客曾到過猿啼絕崖,看到了被化掉了的骸骨,認為君珂確已不在人間,懷著一顆破碎的心,浪跡江湖,發誓要找到銀劍白龍,剖腹挖心祭奠死去的愛人。
終於,她們得到了銀劍白龍曾在安慶府出現的消息,便在河南布政司向下趕,在武昌府雇船下放,到了雷江口,看見鄰近一條小船上,出現了一個身穿銀衣的人影,便放舟急追,追入了雷池。
那小船上的人不是銀劍白龍,而是銀衣仙子。這鬼女人也可憐,也夠癡心,她也在找君珂的消息,她還不知道君珂已被他的哥哥弄下了猿啼絕崖哩。
他也從武昌府雇船下放,聽到他的哥哥已到了長江做案,便急急忙忙向下趕,要找她的哥哥探訪君珂的消息。這些日子以來,她帶著三個丫頭流浪江湖,查問君珂防訊息,根本沒和家中的人來往,不知武林中的變故,所以更不知她的哥哥銀劍白龍,已經成了黑道英雄的主腦。
雷池兩岸靠近泊湖附近,有一處長江求賊的垛子窯,首領叫翻江神蛟於子飛,早年曾與銀劍白龍私交甚厚。如果銀劍白龍途經大江,必定到翻江神蛟的水寨暗地盤桓三五日。她想到乃兄可能到翻江神蛟的水寨流連,便沿大雷江水上溯,一進雷江口,便發現了後麵有船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