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喜歡一個人,不對,是愛一個人。”男人口吻很淡,像在說“今天天氣很不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好像停不下來了。”
“那……”為什麼不在一起呢?
“他不在了。”不在了嗎。川島看著麵前男人平靜的神色,一向遲鈍的人卻忽然好像窺破了些什麼,總覺得,那張淡若雲煙的麵容背後,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等等,他說,他?(日語裏他和她發音不同)
“你喜歡的——”“是個男人。”
川島愛子說不出話,雖然年少時也會像很多女生那樣,看著兩個年輕俊秀的男人止不住yy,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喜歡同性的男人。卻早已沒有了那種興奮的少女心情。“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假裝結婚,來應付你的和我的父母?”
“我父母很早就知道我喜歡男人。”“啊?那你——”都已經出櫃了,不需要找人幫忙打掩護了呀。
“大概因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全世界,我隻喜歡那一個。他不在了,我已經沒有去愛的能力。父母不介意我找個男人還是女人了,他們隻是希望我不要一直孑然一身。”
“那麼,那麼——”川島愛子張口結舌,最後問,“為什麼是我?”就算是假結婚,這樣優質的男人也會有女人抱著“在他身邊就好”的念頭願意答應吧。
男人掏出皮夾,打開,遞到她麵前。皮夾裏有一張照片,照片上兩個男子,一個藍紫色頭發,美得驚天動地,另一個栗發藍眸,笑容好看得經世無雙。“你的頭發,剪短了,染成栗色,應該會很好看。”腦袋裏,下意識地回想起男人說過的話,可是:“他很好看。”不在你之下的那種驚豔。“即便我剪了也染了頭發,也不及他一半吧。”雖然相貌比不過男人並不是她願意承認的事,可是她一向誠實坦率。“我並不像他。”
“五官不像。”男人點頭,“但是笑起來的感覺,很類似。”雙眼眯成兩條優美可愛的弧線,幹淨溫柔得仿佛稚子。然而,那個人,笑得這樣乖巧,卻總是有一肚子壞主意等在後麵,不像對麵的女人,是真正的大大咧咧,笑起來賣萌討好。
可是也足夠了。
父親說,精市,不論你喜歡的人是男是女,總要找個人在身邊吧,難道你要一輩子一個人嗎?他沒有說話,不是不能告訴父親,我就想一輩子一個人,而是,看到了父親鬢邊的白發。父母,也漸漸老了。他是他們最愛的兒子,一直優秀得像神一樣俊秀聰明,每一句他說的話,即使父母也常常沒有置喙的餘地。他們未必不知他愛過一個人,愛得今生都無法再接納另一個,卻到底開了這樣的口,隻是怕他一個人,太寂寞。
那麼,就找人結婚吧。他沒有力氣再繼續一個人的思念了。那個人在世的時候,相識相交七年,他不屬於他;那個人不在了,十二年孑然一身,留在這個名叫東京的城等一個幻夢,他累了。
不是不愛了,隻是太累了。如果不是皮夾裏的照片,我想我會漸漸忘記你的樣子,你微笑起來的弧度,你蜜色的發絲,還有那些你在我身邊的時光。會忘記的,那樣一個你。
從前我以為我最怕失去你,然而時光漸漸流淌,我才知曉我最怕忘記。
那是我一個人的愛情,忘了,就再沒人知道了。
十二年了,我已漸漸老去,而你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刻,有一張清秀安靜的臉,笑得如同天使。我不覺得一直一個人不好,隻是愛一個人,並且想要繼續愛下去,有什麼錯呢?可是,我會累,原來即使是你,也不能讓我免去孤獨,想找一個陪伴自己的人,想洗去父母眼裏的憂慮。所以,找一個還算默契的人,相伴著生活,如此而已。
我不是神。所以周助,我終究也覺得寂寞了。可是依舊清楚,不會再有另一個人,可以被我珍視如摯寶。我隻是,終究遁入現實,無法再一個人證明著對你的愛。
川島愛子二十六歲那年,改名叫做幸村愛子。她嫁的人叫幸村精市,那人風華如神,笑容靜好。她將頭發剪短,染成栗色,她說,我從未相信過愛情,直到遇上他。朋友們笑她肉麻,他們卻彼此知曉——她從未相信過愛情,直到看到有男子名幸村精市,雖一直一人,卻仿佛時時被另一個人的氣息籠罩,家中從芥末壽司到一牆攝影,他從不是一人。
www.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