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對著窗外,就那麼默默地流了一會兒淚,不像有什麼大不了的悲痛。給人感到這種人即使有大不了的悲痛,她也會不在話下。果然,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在這個時間該做的,她又開始做起來,當她坐下來吃早飯時,一切又是有秩有序。
至於對麵的兩個男人,我卻不願意用望遠鏡瞄準他們。起初我想把這解釋成不屑於,實際我是不願意他們的臉在我的視線裏呈現出不容置疑的清晰,我討厭這種清晰就像討厭他們的存在。這時我已明了我是那樣地討厭他們,若在他倆之間再作選擇,我對那矮個兒男人更是充滿憎惡。這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輪番出現,卻沒有碰麵的時候。我很想弄清他們出現的規律:高個子每星期什麼時間來,矮個子每星期什麼時間到。這段時間我為搞清他們出現的規律而心神不寧,搞清這件事簡直成了我的生活目的。我曾經把某人假定成一、三、五,把某人假定為二、四、六,不對。我又把某人定為一、二、三,把某人定為四、五、六,又不對。我把每周的七天一次次地顛倒排列,一次次地失敗。那麼他們是無規律的,可無規律就要撞車。有時我覺得我簡直成了私家偵探。後來我隻搞清了一點,就是高的和矮的誰都不曾在這兒過夜。我想,女人和男人能睡在一起終歸是不易的。找到了這個信條,我便從中得到了些許安慰。肖禾散布我和她的“睡覺”,也就成了地道的無稽之談,我真願意落個:你是誰呀!
誰知我的信條也有被打碎的時候:有一個深夜我被對麵驚醒了,驚醒我的是對麵的燈光。我從床上爬起來朝窗外望去,原來深更半夜對麵陽台上亮起了燈——確切地說,是陽台的廚房裏亮著燈。對麵正在喝飲料,隻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式襯衫,襯衫下擺齊著大腿,給人一種裏邊什麼也沒穿的感覺(穿沒穿誰知道)。令我不能容忍的是,那矮個子男人就站在她的身邊,他也舉著一杯飲料不慌不忙地喝著,還一邊俯身去親她的胸脯。對麵對他沒有激情,但有一種溫和的接納。我感到周身熱血沸騰就仿佛對麵和這男人一道欺騙了我。
我開始像憎惡那矮個子男人一樣憎恨起對麵,心中閃過我能夠記住的所有五花八門的道德箴言。從痛打羅欣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我甘心情願在黑暗中熬著時光,忍受著惡濁的空氣,難道就為了欣賞這個女人和兩個男人的鬼混麼?我從來也沒有像此刻這樣渴望電燈的光明和洪亮、寬廣的聲音,假如不是處在深夜我會立刻拔腿出去找總務處要燈泡。找燈泡、把屋子弄亮的念頭持續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總務處,在幼兒園門口碰見了林林,她正領著孩子們往外走。我有些不知所措地衝她笑笑,她瞪了我一眼(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但當我快步走過了她和她的孩子們,身後卻響起了一片嘹亮的童聲:“叔——叔——好!”(這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不得不回過頭來答應著孩子們,順勢再衝林林點點頭。她又瞪了我一眼,這次不如剛才狠,我感到她有話要說。我迎過來,背對孩子們,她說她有件事想告訴我,說肖禾找過羅欣。原來這家夥到底流竄到了南門市,為什麼不去再找找那個哈薩克斯坦人?林林的消息正中我的下懷,而她卻當做一枚小炸彈投擲給我,這正是許多天真姑娘的令人心酸之處。顯然,我與肖禾的****同林林的相遇,反而成了我和林林關係的催化劑,她才用了個激將法,好激起我對肖禾的憤怒。實際肖禾趕緊找個主兒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