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3)

霍世鈞這是第二次來薛家。

上一次是四之前的迎親。他隨禮官於喜轎落地前入了薛家喜堂,拜過薛笠與文氏後便立刻離去。現在再次過來,身份已經成了真正的姑爺。入了門,便被引至客堂坐定敘話,薛英陪在一側。

薛笠對霍世鈞這個女婿,先前是十分不滿意的。自從那日目送善水入了花轎之後,與文氏兩人便似心頭肉被挖了一塊。偏昨日文氏又從個交好的太常寺官員夫人口中得知了女兒女婿新婚次日入宮仿似有所不和落入人眼的道消息,夫妻倆更是煎熬般地難受,昨夜長籲短歎,今日一早便翹首以待。薛笠先是在門外見到霍世鈞對自己女兒溫柔體貼,此時落座之後,見這昔日太學裏的得意弟子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有問必答,彬彬有禮,印象便好了不少。心想他當年活坑萬人之事雖過了,但那時畢竟年少氣盛,且華州也遭人血洗在先,這樣報複也不是全無緣由,至於後來被人詬病的種種,未必也全是真,畢竟世人總愛捕風捉影,以致三人成虎。

薛笠這樣一想,對這已經成了自家人的新女婿的親切感便頓時倍增,望著他道:“世鈞,柔兒自被我嬌養,如今嫁入王府,往後便是你的人了。她若有不到之處,你須指教,更須寬容,千萬莫要與她一般計較。”

霍世鈞麵上帶了得體適當的笑,道:“嶽父隻管放心。我與柔兒雖新婚不過數日,卻也瞧了出來,她性子溫婉貞靜,極得我心。我比她大許多,嶽父又是我時太學裏的授業恩師。便是因了嶽父的緣故,世鈞往後也絕不會虧待了她。”

薛笠心中那塊石頭終於落地,點頭歎道:“我這一個女兒,便似我心尖上的肉,若是可以,恨不得看牢她一世才好。隻是父母終究難靠終身。今日把她交托給你,又有你這樣一句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心情大好之下,薛笠的話匣子便也打開了,又笑道:“我向來是有什麼什麼,也不瞞你。先前曉得永定王府世子竟會成我薛家女婿,心中頗多不安。我年輕時,也存報效家國的躊躇滿誌,這才投考入仕。為官之後,漸漸才知官道難行,徒有一腔熱血又有何用?不如閑雲野鶴獨善其身。所謂醲肥辛甘非真味,神奇卓異非至人。我本從未想過將女兒高嫁,看似潑金頂的富貴門第裏,個中苦樂滋味,也就如人飲水了。不想姻緣作,我便也無他願,隻願你與我的柔兒從今往後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霍世鈞與現在這位嶽丈,雖有舊日太學之誼,隻多年沒有往來了。他今日登薛家的門,原本不過也隻打算過個場而已。他自認是個心性如鐵之人。隻再堅鐵的心,也終究是血肉所造。現在聽薛笠這一番話,推心置腹、情真意切,尤其是那句如人飲水,心底竟也被觸動了幾分,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的亡父。

已去的永定王雖體弱多病,卻生得俊秀溫雅,也是個寄情山水的富貴閑人,在世時,與時的霍世鈞父子感情極好。

霍世鈞本已許久未憶及亡父了,此刻竟仿佛又有了時與父親相處時的一絲錯覺。一改先前的敷衍之心,從座位上起身,到了薛笠麵前,鄭重行禮道:“嶽父教訓,世鈞謹記在心,不敢相忘。”

薛笠嗬嗬笑道:“柔兒當年出生之時,我曾在園中桃樹之下埋了一壇上好女兒紅。別人家的女兒紅起出是要待客,我當年埋下之時,想的卻是留與日後的女婿對飲。你身份雖貴,隻常言得好,女婿如半子,你我既然成了翁婿,往後便是一家人。這壇酒今日不喝,還待何時?”完便吩咐薛英去起出女兒紅。薛英興高采烈地應了,一溜煙地過去。

這邊翁婿相談甚歡,善水與文氏那邊,更是親密無間。母女兩個並肩坐在屋裏敘著離別後的話。白筠雨晴在薛家一幹丫頭婆子眼中則像鍍金歸來的海龜一派,被圍在了外麵走廊裏,好奇地打聽這打聽那的。幾沒見主人的婥婥乍見善水,歡喜得便跟發瘋一般,嗚嗚地在善水腳邊穿來穿去,逗得邊上的一個媽媽道:“都畜生有靈性,我原本還不相信,如今卻真信了。姑娘你上轎的那,這婥婥被關在院子裏,我聽丫頭後來跟我,它那爪子扒拉著門板抓撓得哧哧響,又叫個不停。這會兒瞧見你回來了,看看這樣子,樂得像什麼樣。”

善水俯身下去,婥婥立刻便躍上她膝蓋,伸出濕熱舌頭殷勤地舔她手。

文氏也笑道:“你雖不在家了,隻叮囑過的事我都記著呢。它愛幹淨,我剛昨便給它洗了個澡。”

“茶送來了,姑娘快趁熱喝。”

正笑著,張媽媽用個托盤送了碗蓮心杏仁茶進來。文氏忙接了遞過去,見善水露出苦相,哄著道:“你剛才不是下車便吐了嗎?這茶雖有些苦,卻正去滯消淤,趕緊喝。”

善水嘔吐,自然不是腸胃吃壞了的緣故,這茶卻不得不喝,哪裏敢讓文氏知道她的女婿當著她女兒的麵折了刺客的脖子?接過來一口氣灌了下去,舌根發苦,忙拈了塊蜜餞丟進嘴裏。

文氏見善水乖乖喝了茶,再端詳下她麵色,瞧著比剛開始進來時好了許多,這才稍稍放心。

這做娘的見到出嫁回門的女兒,最關心的自然是女兒女婿房中的和諧問題,何況她剛昨還聽到了些傳言?見笑的話也了一些,便屏退丫頭婆子,細細地問女婿待她可好。善水做出嬌羞樣子都好。文氏半信半疑道:“既這樣,為何昨日我聽人,他與你次日入宮去拜太後之時,撇下你黑著臉在前?莫非洞房時有什麼不諧?”

善水一時無話可答,低頭想了半晌,這才吭吭哧哧道:“他……他要得狠……我吃不住勁……後來他還要……我拒了……他就……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