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村,不老峰。
黎天明,曾經的一代豪俠,卻銀發披肩,在這日暮時分,身影卻分外蕭索。
他一手附後,一手托著那縷縷銀發,怔怔出神。
猛然間,隻見他一揮手,一道銀芒乍現,不知何時,一柄絕世利劍已然在握。
此劍,木柄,無護手,劍身極窄,幾條枝椏鑲刻其上,寒光四溢,正是其成名利器,櫟木劍。
揮劍斜指,目光淩然,起歌而舞。
歌曰:少時,喜劍愛劍學劍,心中唯劍;壯時,驅魑逐魅滅魍斬魎,仗劍天下;而立,愛她喜她護她,暢遊天下;不惑,造化弄人,揮劍斬情絲;天命,知天明,晦天明,朝日暮霞,統統隨他去。
一曲歌罷,但見劍芒四射,劍意渾然融合。人與劍,早已一體,揮灑意氣,暮氣盡去,依然豪傑。
劍斬流雲瀑,瀑斷水倒流。
劍收櫟木,黎天明手握櫟木仗,回身滿目慈愛,看著倆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說道:“衝兒、逍兒,來了多久了?”
“不一會兒。”那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答道。
這倆個孩子,其中一個身材略顯單薄,麵容木訥,但雙目卻異常明亮,一塵不染,正是陳衝;另一個略胖,但那雙眼睛靈動至極,一看就是鬼主意很多的小家夥,他叫陳逍,寓意逍遙自在之意,正是陳大勇和文蘭之親子。
“那黎爺爺的劍舞如何?”黎天明走過去,牽住陳衝和陳逍的小手,走到小木屋裏。
屋內正麵直接擺了一個木床,木床前麵是一個木桌子,說是桌子其實就是個大木樁,正好半人多高,用來當桌子卻也合適。屋裏左側,放著一張小長桌,文房四寶陳列其上。另一側,在牆麵上掛著一幅美人圖,圖畫下麵確實一個銅鑄獬豸香爐,清神香氣繚繞。
陳逍眼珠一轉,拉住黎天明,說道:“黎爺爺,好厲害,那個是什麼劍法,教給我,好不好?”說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黎天明。
“很厲害。”陳衝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逍兒,去那顆榕樹下,將劍的基本招式,練習五百遍。”黎天明笑吟吟地說道。
不過,他的這個笑容,在陳逍那兒卻是可惡無比,隻見他滿臉委屈地說道:“爺爺啊,我都練這練了三年了,您就教我劍法吧。”
黎老,輕“嗯?”一聲。
卻見陳逍立刻說道:“黎爺爺,我馬上去就練,動作絕對準確。”說罷提劍開始練習。
原來,陳逍以前好幾次吃過這聲輕“嗯”的苦頭,最慘的那次,因為質疑黎老的教導,在瀑布底下練劍,回去就整整躺了一整月,一步都下不得床。
“黎爺爺,我也去練拳了。”陳衝說道。
“去吧。”黎天明摸了摸陳衝的小腦袋,說道。
看著陳衝努力地練拳,黎天明心中歎息不已。
原來,在三年前,陳衝生出一場大病,全身經脈被鎖,氣息不通,無法修行,成為廢人。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黎天明開始帶著這個孩子練拳,沒有拳法,隻要求他不斷的揮拳,每個動作必須精準。
“老友啊,這個孩子,我教不了,也許你有辦法,但是你又在哪裏呢?”黎天明喃喃道。
夕陽之下,一老感歎,兩小練武。
傍晚時分,陳衝和陳逍兩兄弟,比拚誰下山快,身形幻動,急速跳躍。
流雲瀑從不老峰頂,飛瀉之下,直衝峰底。在巨大的衝擊之下,結合不老峰獨特地氣,形成了一眼方圓三丈的溫泉。
兩小每次練武完畢,都要在這兒玩個痛快。這次也不例外,不過先到者可進,後到者等候三刻鍾,童趣使然。
在跳躍中,陳衝雙眼異常明亮,呼吸絲毫不亂,對身體的控製更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每次當陳大勇夫婦和老村長他們望向自己那痛惜的眼神,陳衝都覺得是他們杞人憂天,筋脈被封又如何,大道三千,條條證道,自己隻是單純地想看看證道途中的風景罷了,更何況證道真的那麼重要嗎?也許很重要,但是現在自己還沒有覺得。
回頭看看弟弟,陳衝那明亮的雙眼閃過一絲溫柔,有親人真好,其實在他小時候,早慧的他就已經知道,自己並不是陳大勇夫婦親生的。而他們談論此事的時候,也從不當著他的麵。他也從來不問,怕傷了養父母的心。
弟弟那逐漸紊亂的呼吸,汗珠掛在小臉上有些發亮,臉色通紅,不服輸的眼神在陳逍眼中是那麼的明亮,他心緒通透,自有一股子豪氣,哈哈大笑,說道:“弟弟,加油啊,你可是落後三步了。”
“哥……,放心,我……會追上你的。”麵容倔強,猶自不肯服輸,這股子執拗,便是當世強者陳大勇之子陳逍。
陳衝見狀,嘴角輕翹,肌肉一鬆,斂起幾分氣力,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