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1 / 2)

易雲珠正要細問,忽聽得一聲嬌呼隨風而至:“文駿,文駿!”蕭文駿聞聽,喜道:“是曉芸姐姐!”大聲叫道:“曉芸姐姐,曉芸姐姐!”縱身望林中奔去。易雲珠哪肯舍得這一株奇葩?忙自發足緊跟。

那少年蕭文駿自小長於此山,於山間路徑岔口極熟,三轉兩轉便不見了蹤影,幸而那林中年深日久,積了厚厚一層枯枝敗葉,他腳步起落之間,發出陣陣沙沙聲響。易雲珠耳目聰覺,循著聲響漸漸跟近。轉過一片樹林,一麵一座山丘,坡頂地勢頗為平坦,一片藩籬掩映之間,築著三間茅舍。蕭文駿立在一位少女身旁,有說有笑,極是歡暢。那少女十五六歲年紀,一身粗布裙衫,容貌清秀,口角含笑,見易雲珠一個美貌少婦走近,氣度雍容華貴,不同一般,麵上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但隨即寧定,含笑招呼。

易雲珠見這少女身形婀娜,舉止嫻雅,心下先存了幾分好感,笑道:“深山獨行,為這位小哥歌聲所感,循音而來,有些唐突了。”那少女笑道:“小子頑烈,倒教夫人見笑了。荒山陋居,無以待佳客,請寒舍奉茶。”易雲珠見這少女談吐斯文,更覺難得,便道:“如此叨擾了。”那少女躬身肅客,轉頭朝蕭文駿道:“文駿,你把林中的柴禾搬來,要吃飯了。”蕭文駿答應一聲,轉身朝林中奔去。

易雲珠隨著那少女步入茅舍,眼見窗明幾淨,屋內擺設全係竹製,想是年深日久,用的潤了,發出幽黃的光澤,迎麵牆上掛一幅翠竹圖,筆力雄健,揮灑飄逸,頗有森森之感。左首一座書架,堆滿書冊,盡是《論語》《詩經》《老子》《南華經》《金剛經》《周易》等等釋道儒三家經典,室內諸物雖無連城之寶,但莫不精雅別致,錯落精巧,顯得主人胸中實有溝壑,心下讚歎:“這屋舍稍嫌粗簡,但與人清雅寧定之感,我嫁進葛家,每日錦衣玉食,卻哪裏及得上這等名山深居,反璞歸真之樂?待清元秘寶之事一了,我便勸鬆哥一起效仿古人之誌,隱居深山,過那消遙自在的日子,再也不理會江湖上的種種事端了。”

那少女指著一張竹椅道:“夫人請坐。”易雲珠收了遐思,緩緩落座。那少女沏上茶來,擺放二人麵前,在她對麵坐了,問道:“不知夫人此來何事?”

易雲珠笑道:“姑娘,你我一見如故,若不嫌棄,恕我托大,你便叫我一聲雲姨罷!”那少女笑道:“我姓崔,雲姨便叫我曉芸罷。”易雲珠微微一笑,索性開門見山,道:“我此來峨眉,是奉了長輩遺命,了解一段因果。因見文駿這孩子根骨資質無一不佳,想將他引薦到武當派門下,傳授絕學,以他的根器,不出十載,必可為武林放一異彩。如此佳質,埋沒深山實是可惜啊。”一雙目光直直盯著崔曉芸,心頭砰砰亂跳,生怕她出言攔阻。

哪知崔曉芸歎口氣道:“曉芸山野蠢女,卻也看得出雲姨氣度非凡,必是傳言中劍俠一流人物,文駿能得你垂青,也算他的造化,但此事還請雲姨自己去問文駿,曉芸實在作不得主。”易雲珠奇道:“怎麼?你們不是親姐弟麼?怎會作不得主?”崔曉芸麵色黯然,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便在此時,蕭文駿清脆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曉芸姐,柴禾搬來了。”

崔曉芸大聲道:“飯便放在門外竹籃裏,你自己吃罷。”蕭文駿“哦”地一聲,跟著便是一陣開籃取碗之聲,想是他知曉易雲珠二人在屋內長談,也不來打攪,徑自在院中席地而坐,張口大嚼。

崔曉芸續道:“我與文駿並非親生姐弟。”易雲珠“啊”地一聲,十分驚詫,她眼見崔曉芸與蕭文駿神態親密,又“姐姐”“弟弟”地叫著,隻道是親生姐弟,哪知竟是不然。崔曉芸又道:“聽我娘言道,當年文駿隨他父親蕭大叔來峨眉,他還隻二三歲,蕭大叔攜了文駿,在此築了幾間茅舍,就此安頓下來。蕭大叔是個飽學的宿儒,學問十分淵博,這屋中的擺設便是他親手布置的。”易雲珠“哦”地一聲,她見這廳堂布置的頗含玄機,早對這位主人極是欽佩,卻原來便是蕭文駿的父親。

崔曉芸續道:“蕭大叔為人極是隨和,無論貴賤貧富,皆是以禮待人。唯獨對自己的身世來曆諱莫如深,不提隻字片語。他每日隻是砍柴種田,自甘平淡,別人問他,以他這等見識學問,為何不去考個功名,也好光宗耀祖,他總是笑而不答,將話頭岔了開去。我住在山前村子裏,蕭大叔每每去我們村中換些油鹽之物,因見無人能教村中孩童讀書識字,便辦了一所私塾,授經講學,我便是無事長去牆下聽聽,因此才識得幾個字,不至成個睜眼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