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1 / 2)

崔曉芸言道:“蕭大叔去後,我爹本想找陳繼祖拚命,但顧忌我與文駿,隻得忍了下來。我住在山下村中,平日上山為他做飯,夜裏方才離去,照料他的飲食起居。一晃便已一年了。”

易雲珠哪料文駿一個孩童,竟有這般曲折身世,心下不勝唏噓,暗悔對那陳繼祖下手太輕,早知如此,一劍斃了了事,對蕭文駿更增憐愛,提攜之心益勝,道:“文駿資質極佳,我瞧著很是歡喜,打算薦他往武當門下,以他的根骨,不出十載,必可為武林放一異彩。”

崔曉芸方待答言,便聽蕭文駿稚嫩的嗓音在窗外叫道:“姐姐,我吃飽了!”

二人相視一笑,雙雙出屋。蕭文駿立在院裏,小手拍著肚皮,顯得甚是愜意。

易雲珠瞧著他憨憨的笑容,稚氣的麵龐,心下愛憐:“果是一株奇葩,我定要勁力栽培,才不枉他一身根骨。”

蕭文駿見崔曉芸麵上淚痕未幹,暗暗納罕,卻不多問,隻道:“姐姐我砍柴去了。”朝易雲珠躬身一禮,轉身入林而去。

易雲珠目送他背影步入林中,仰頭望天,已是午後時分,想起清元派之事,便道:“我此刻身有要事,明日便來接他。”臨行時留下許多銀兩。崔曉芸堅辭不受,易雲珠道:“文駿拜入武當門下,便算是我的師侄,這些銀兩便當我謝你一番照料之情,收下吧。”勸了良久,崔曉芸方才勉強收下。易雲珠道聲“保重!”身形起處,片刻間已飛逝無蹤。

崔曉芸世居山林,幾曾見過這等神技,目眩神馳,幾疑天仙下凡,得悉文駿便要拜師學藝,聽易雲珠話意,言下對他根骨極言力讚,日後自也可練到這般境界,他能得傳神功,實是欣慰,但思及數年之情,一朝分離,又不禁心酸悲切,獨立蕃前,悵然良久方才離去。

易雲珠離了蕭舍,繞過樹林,辨明方向,徑往峨眉金頂奔去。時值深秋,山下芳菲未盡,仍是一片蔥綠,奔到半山,麵上已微感寒意,心想:“這清元傳人不知在何處祭拜祖師,本門幾代都未尋獲,今日隻怕也要無功而反,這秘寶倘或因此失傳,我可罪莫大焉,空自枉費了幾代祖師心意。也罷,先往峨眉金頂,這金頂乃是峨眉高處,以上望下,說不定有些收獲,倘找不到,再去別處,便是翻遍峨眉,也須達成祖師遺願,我拚卻一番苦功,盡人事,聽天命便了。”一路花團似錦,燦若煙霞,她又哪有心思賞玩?催動丹田真氣,全力疾馳,她師門武學源自道家正宗,長於練氣,後勁極韌,奔得許久,非但不覺疲累,精神反見旺盛,周身氣機循環往複,生生不息,心下喜慰,自覺近年功力大進,當真又一日千裏之勢。

山路崎嶇,她也不在意,遇有不平之處,隻輕輕一躍,便即縱過,當真捷逾飛鳥,奔了半柱香工夫,遙見山頂在望,四周煙霧氤氳,但覺縹緲如幻,恍臨仙境。易雲珠住了腳步,舉目四望,群山如蟻,唯我獨高,不覺心懷大暢,頓悟世間眾生之碌碌奔命,蠅營狗苟,哪裏及得上道家“無為逍遙”的境界?竟而生出出世之想,正自感歎吟詠間,忽聞山頂異聲連連,呼呼風嘯。

易雲珠經年闖蕩江湖,見聞極廣,聞聲立知有高手於山顛激戰拚鬥,方才所聞風嘯,便是拳腳衣袂帶風所發,且打鬥之人功力深湛,絕非世俗一般拳師所比,暗暗納罕:“這金頂所處極高,向來人跡罕至,既在此地打鬥,必是不欲為人所知,這兩人所發招式,一拳一腳皆勁風淩厲,必身負數十年絕頂修為,內外功夫練到如此境界,已是登峰造極,絕不會在武林中默默無聞。難道竟是幾大派高手耆宿結有深仇,相約在此了斷麼?”好奇心起,屏聲斂息,快步奔去。

到得山頂,眼見兩條身影,縱橫騰挪,鬥得極是緊湊。若非易雲珠目力過人,便隻這重重身影便可叫她頭暈眼花了。二人輾轉翻騰間,易雲珠已瞧得清楚明白,其中一人乃是一位修道全真,六十幾歲年紀,長髯過胸,但此時衣襟、胡須上滿是血跡,麵色鐵青,一招一式極盡凶狠毒辣之能事,隻攻不守,竟似於對手有深仇大恨,意欲同歸於盡一般。他雙手十指或戳或截,或點或刺,或如短棒,或如長槍,或如樸刀,或如匕首,十根手指之中,竟似融會了諸般兵刃之長,縱橫上下,圓熟精湛,曲折回轉,變幻無方。

易雲珠隻瞧得數招,便覺目眩神馳,這老道雙手指法層出不窮,偏又靈動飄逸,深得道家靈動純厚之要旨,實是武學中第一等的功夫,雖處境堪危,但出手絲毫不見慌亂,靈台清鏡,顯得一身精湛功力,實是非同小可,暗自讚歎:“世上竟有這等武功,這等指法!我隻知恩師所傳武學已是武林中難得的功夫,但觀這老道所使,卻委實是井底之蛙了。”心念一動,尋了一株大樹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