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客葉孤峰仍是不言不動,隻麵上隱隱籠著一層青氣,所練顯是一門奇門功夫。
那老道吐納半晌,雙目中陡然精光大盛,吐氣開聲,雙掌齊出,一陰一陽,一寒一炙兩股掌風,急卷而至。葉孤峰待得掌風臨身,身形急動,當真動如脫兔,揚手打出兩股掌風,竟是硬拚之勢。砰的一聲巨響,四道掌風半空相接,內力激蕩,狂風卷處,塵沙滿天。那老道悶哼一聲,連退三步,哇的吐出一口淤血,搖搖欲倒,顯是吃了大虧。
葉孤峰原地未動,身形微微顫抖,麵巾罩處,看不清他麵上神色,但雙目中一片黯淡,已無方才神光凜然的模樣。
易雲珠出道至今,所遇高手無數,但如此凶險的搏殺,尚是生平僅見,這二人一身武功,猶在恩師慈雲師太之上,江湖上一般所謂高手,與之相比,竟似三歲孩童一般,不堪一擊,一時驚得呆了,訥訥地說不出話。
二人凜然相視,良久不語。萬籟無聲之中,唯聞二人粗重喘息之聲。葉孤峰忽地笑道:“重玄,十載參修,你到底將這‘化納陰陽’的功夫練成了。隻是仍需勝我不得。哼,化納陰陽,嘿嘿,好大的口氣!你服了麼?”他聲音低沉嘶啞,更兼言語含糊不清,似是口中含物,顯是不欲易雲珠聽出他原本口音。
重玄老道慘然一笑,道:“我雖練成這項奇功,仍未能將陰陽融而為一,歸於無極。技不如人,夫複何言?可歎師門絕技失傳,今日殺不了你這大奸巨惡!”言下猶有恨意。想起自己畢生苦練,竟仍奈何不了這個魔頭,正不勝邪,寧非天意?他原本內功深湛,駐顏有術,此時心灰意冷之下,疲態盡露,一瞬間竟似老了十年,須眉盡白,成了個垂死老者。驀地但覺胸口氣血翻湧,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仰天歎道:“我畢生苦修,卻仍勝你不得,實是愧對曆代祖師。早該一死謝罪,隻是你若出江湖,必使得妖氛並起,正道維艱。”
葉孤峰悠然道:“你打算拚卻最後一口真元,也要重創於我,至不濟也要讓老夫養上幾載,拖得一刻便是一刻,是也不是?”他雖對重玄老道武學路數了如指掌,但最後一擊純係內家功力比拚,內功一道,講求循序漸進,絲毫躁進不得,這等重擊之下,雖然得勝,終亦大見摧傷,重玄倘傾力一搏,實是難以應對,這幾句話他竭盡全力說得平緩舒和,便似全然無礙一般。果然重玄聽在耳中,大吃一驚:“這魔頭好深的功夫,受我全力一擊,竟似無關痛癢。”心下沮喪,他秉性忠厚,素來不善心機,竟為他幾句話說得猶豫不決,白白錯過大好良機。
葉孤峰見他麵色沮喪,知狡計得售,內心狂喜,表麵卻絲毫不露聲色,默然望著重玄,目光中滿是搦揄嘲笑之色。重玄看在眼中,更形悲痛,說道:“你放心,我既落敗,絕不會再苟活世上。隻是臨死之前,要求你一事。”向易雲珠藏身之處望了一眼。他二人功力深厚,雖則生死相拚,但默察四方,易雲珠懾於二人所現武功,又驚又佩,混忘了運功閉息凝氣,藏的不久便為二人察覺,隻是一直隱忍至今而已。
葉孤峰冷笑道:“怎麼?你要我放她一條性命?哼,我觀她雙目開闔之間,精光四射,老夫受傷極重,未必奈何得了她,你操的什麼心!”
重玄搖頭道:“你一生奸詐,我豈能信你?這女子必是聽聞你我打鬥聲響,循聲而來,我實不忍她無辜喪命。”
葉孤峰冷笑道:“姓葉的豈是心慈手軟之人?你死在眼前,還敢與我討價還價?”
重玄咳道:“葉孤峰,你受我全力一擊,十成功力已去其五,我若拚著最後一口元氣,雖不免散功身死,你卻也隻剩下半條性命,這女子若要殺你,實是易如反掌,莫非你不知麼?”
葉孤峰默然半晌,說道:“好,老夫答應你不殺她便了。”
重玄搖頭道:“你以魔元派創派祖師之名立誓,不得傷害於她,否則天誅地滅!”
葉孤峰怒道:“你莫要得寸進尺!”
重玄冷笑道:“怎麼?你也嚐到為人要挾的滋味了?可惜老道醒悟太晚,平日對你太過心慈手軟,致你漸而作大,一發不可收拾,方有今日之禍!”話音一轉,又道:“你立是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