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曉芸心下甚喜,她向來將蕭文駿當作親生弟弟看待,如今平安歸來,已是天大喜事,哪還在乎什麼靈芝?笑道:“罷了,回來便好。你肚子餓麼?姐姐給你做飯。”姐弟二人攜手入屋。崔曉芸大展身手,燒了一桌飯菜,雖隻是山蔬果脯,少見葷腥,蕭文駿卻也吃得不亦樂乎,沒口價稱讚。崔曉芸眼見他大口吃嚼,心中平和喜樂,但念及日後易雲珠夫婦回轉,文駿便要隨她往武當學藝,又感黯然。
白日無事,黃昏時分,崔大海上山探女,一見蕭文駿無恙,亦是喜出望外,大笑道:“我早說文駿這小驢兒福大命大,怎樣怎樣?”蕭文駿將那葫蘆取出,崔大海甫聞酒香,一雙細眼登時睜得如牛眼一般,氣息粗重,嗅了又嗅,叫道:“他奶奶的,你小子硬是好運道。這分明是幾百年陳釀的猴兒酒啊,我隻聽人說過,沒成想今日竟有幸得見。莫看這幾滴酒水,可是萬金難求啊!”
蕭文駿笑道:“我本有整整一葫蘆呢,隻是要救那道……”自覺失口,立時閉嘴。崔大海一聲大叫,一把將他抓住,叫道:“一葫蘆?酒呢,在哪?”蕭文駿不敢將重玄之事泄出,隻信口道:“我本是要孝敬大叔,隻是路上沒留神,摔了一跤,便……隻剩這許多了。”崔大海一聲慘嚎,雙目寒光隱隱,直欲將他生吞活剝,跌足大叫:“一葫蘆啊,滿滿一葫蘆啊,作孽,作孽啊!”
崔曉芸見乃父抱著葫蘆,不住聞嗅,一陣搖頭晃腦,好似陶醉非常,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劈手奪過,還與文駿,道:“這酒文駿日後尚有大用。”她知文駿將芝馬漿液混在酒中,於習武之人好處可謂說之不盡,日後必要派上用場。若是被乃父喝了,太也可惜。
崔大海白眼一翻:“小孩子家家,要酒作甚?”伸手欲奪。崔曉芸將葫蘆藏在身後,道:“我說有用便是有用。爹你若是要搶,我便告知娘,讓她治你。”這一招果然有用,崔大海登時氣短,他麵上雖是風光無限,實則懼內十分,哼了幾句,再不言語,隻用力嗅那酒香,過些幹癮。
崔曉芸做些飯食,三人吃了,她本意文駿方回,今夜留下陪他。蕭文駿卻執意不肯,言道男女有別,怎可同住?崔曉芸氣道:“你小時光著屁股,滿山亂跑,成天粘著我,怎不知男女有別?”蕭文駿漲紅了臉,瞠目不知所對。但終於依了他。當下崔氏父女下山歸家。
蕭文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父親亡時,他雖隻八九歲,卻也知無拳無勇,受人欺淩,幾次欲下山尋那陳繼祖拚命,都被崔曉芸發覺勸阻,她留著淚道:“好文駿,你現下還小,日後長大成人,學得一身本事,再報仇不遲。”但又從何學起?今日誤打誤撞,救活了重玄,瞧他模樣,頗似書中所言劍俠劍仙之流,我何不拜他為師,也好報那深仇大恨?想到二更,方才迷迷糊糊睡了。
次日清晨崔曉芸便來為他做飯,蕭文駿緩緩起身穿衣,尋思:“那道長自要療傷,隻道三日後再去。若是他傷好之後,竟自走了,豈不錯失良機?”思慮再三,不得頭緒。“也罷,我將此事告知曉芸姐,也好有個主意。”當下將此事明白對她說了,道:“曉芸姐,我欲拜那道長為師,又恐他不收,錯失機緣,這如何是好?”
崔曉芸得知尚有這許多枝節,易雲珠夫婦尚等著將文駿引薦至武當門下,如今文駿自己卻欲拜一道人為師,隻是依他所言,那老道絕非常人,受傷墜崖,怕是江湖仇家所為,隻是文駿心意,卻也不便拂逆,當真兩難,沉吟良久,才道:“那道長既令你三日後相見,你便等上三日,姐姐隨你同往。”
三日之後清晨,崔曉芸問清蕭文駿重玄傷勢,帶上些接骨續筋的丸散,攜了些飯菜,蕭文駿引路,姐弟二人同去見重玄道長。蕭文駿早已探明路途,當下繞過猴洞,直奔那絕穀。崔曉芸世居峨眉,眼見山中尚別有洞天,大是驚奇。二人步入絕穀,唯恐擾了重玄靜修,腳步放得極輕。
遠遠見一道人,盤膝而坐,雙手握固,周身白霧環繞,竟如神仙也似。方要開口,耳邊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貴客登門,老道身有痼疾,不良於行,未能遠迎,贖罪贖罪。”登時嚇了一跳,眼見離那老道尚遠,竟能查知,當真是非同小可。崔曉芸當即襝衽為禮,道:“餘姐弟冒昧叨擾,有礙道長清修,還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