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玄道:“世俗之人,嗜欲勞目,邪淫惑心。更兼重衣厚縟,體不勞苦,以致風寒之疾;厚味脯臘,醉飽饜飫,以致聚結之病;美色妖麗,嬪妾盈房,以致虛損之禍;*哀音,怡心悅耳,以致荒耽之禍;馳騁遊觀,弋獵原野,以致發狂之失;謀得戰勝,兼弱取亂,以致驕逸之敗。凡此種種,盡皆傷及元氣,真陽既泄,邪毒自來。泄而不止,勞及性命。唯有仙家妙術,逆轉陰陽,沉鉛墜汞,以水濟火,與彼造化奪,堪與日月輝。順則成人,逆而成仙,不可不查。文兒,你初學此道,宜先築基,根基穩固,方可勇猛精進。為師有四句口訣,你且記住。‘氣不溢則疲消,心不馳則性定,形不勞則精至,神不擾則丹結。’”當下將調意運神之理,澄思靜慮之法細細傳授,又道:“雜念紛然,心魔滋擾之時,須當抱一含元,神氣相依,鼻息綿綿,若存若亡;倘心魔肆狂,擋無可擋,避無可避,便不必硬壓強抵,索性放思馳慮,心疲自得寧靜。”又指點了些口訣要旨。
蕭文駿按著師傳心法,靜坐調息,舌抵上顎,搭天地之橋,咽津補精。初時隻感煩念滋擾,紛至遝來,試用重玄所傳法門施展,止念守竅,漸漸寧定。繼而周身融和,四肢綿綿,癢生毫竅,心意大開。恍恍忽忽,杳杳冥冥之間,忽感一縷醇純真陽起自炁穴,萌萌動動,陽陽暖暖,待得轉通河車,知火候已到,便即下手采藥。存神用息,還精補腦。同時丹田中一股熱氣熱烘烘的暖將上來,如此一生一轉,身子便如灌甘露,悠然自在,飄飄然而不知其所以,此正是道經所言“一陽來複”之境。他初次練功,不免存些成敗生死的雜念,但此時金丹既起,元精穩固,竟而漸入佳境。當真是神儀內瑩,寶相外宣。
重玄自徒弟練功,一直冷眼旁觀,唯恐他稍有差池,壞了功夫。見他初時頗有得失之色,而後漸歸自然,嘴角甚而略有笑意,麵上寶光瑩瑩,不禁大是驚奇。這分明是內息充盈,玄炁入爐烹煉,這般境界,便是多年修士,也未必達到。又是驚詫,又是歡喜。暗道此子天資超絕,自己果是選對了人。其實若非蕭文駿誤打誤撞,服食了千年芝仙,俾成道胎真體,憑空比常人多出了數十年的內力修為,哪能初習內功,便有如此成就?
蕭文駿以意禦氣,引導那一縷真氣循著經脈緩緩流注,每行得一圈,經絡中便有數股真氣加入,雖極細極微,但彙集成流,也頗是可觀。正是當初服食芝仙時,未及化納的真元之力。待得運功三轉,真氣已有小指粗細,蜿蜒流轉,委實妙不可言。不知過得多久,一股真氣如神龍歸海,盡數納入丹田,長呼一口濁氣,出定醒轉,已是大汗淋漓,但覺全身妙氣通和,輕飄飄的直欲禦風而起。
眼見日薄西山,已是黃昏時分,原來他潛神練功,不知不覺竟已過了五個時辰。重玄見他醒轉,微笑道:“文兒,你覺得怎樣?”蕭文駿大是興奮,笑道:“師父,這內功當真神妙已極,弟子依法練功,丹田中如火炙燒,最奇得不溫不熱,全身熨燙的舒服之極。”
重玄見他初習玄門心法,便有如此成就,暗暗歡喜,但知不可稱讚,免得他生出懈怠之心,誤了修行,淡淡地道:“文兒,你所學不過本派功夫萬分之一,離那得窺天道之境,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切切不可懈怠。”
蕭文駿應道:“是,弟子理會得。”但這內功如此神妙,直是無所不能,隻喜得他抓耳撓腮,不克自持。重玄指著身旁一個竹籃道:“你曉芸姐送飯來時,你正入定,她不敢驚動你。快些吃吧。”蕭文駿正感腹中饑火上升,拿過竹籃,揭開看時,不由大聲歡呼,裏麵分作兩層,素齋葷菜齊備,尚有一隻烤野兔。原來崔曉芸知蕭文駿隨重玄練功習藝,不能常常歸家,他小小年紀,正是長智長力之時,唯恐吃得不好,於他身子有礙。因此對每日菜肴加倍用心。
蕭文駿撕下一條兔腿,卻不先食,恭恭敬敬呈到師父麵前。重玄見他尊師重道,甚是歡喜,卻不便接,道:“你有這份孝心,為師瞧著很是喜歡。但為師出家修道,戒葷茹素,你自吃吧。”揀了幾樣素菜,下了幾筷,便即飽了。他自小修習道家神功,雖未練至辟穀食氣之境,終究對飲食煙火需得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