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駿“哦”地一聲,大失所望,道:“這等萬惡之徒,必遭天遣,師父你也不必太過著急。”重玄笑道:“我有何可急的?這麼多年過去,為師當日尚是個未及若冠的少年,如今也已風燭殘年,那童吟楓想必也早已老死了。隻是他惡貫滿盈,卻得了善終,當真好沒天理。”想了一想,道:“文兒,為師授你武功,別無所求,隻要你立身持正便可,但今日卻要命你做一件事,嘿,若非你偶然提及,為師險些忘卻了。”
蕭文駿道:“師父請說,無論何事,徒兒粉身碎骨,也必為師父辦到。”重玄笑道:“好好,為師果然沒有看錯你。文兒,那童吟楓雖死,但身後必有傳人,你師祖臥病在床時,閑來無事,精研童吟楓的武功,費盡心血,方才悟到他這一門內功心法,專練足少陰腎經諸穴,別走腎俞穴,本門震乾指的純陽指力,正是他天生克星。你隻需牢記在心,日後對敵他的傳人,隻運震乾指力專往這一路穴道上招呼,將他陰寒內功破去,便可製必勝。為師要你做的,便是找到他的傳人,一定要趕盡殺絕,不留一人!”說時咬牙怒目,顯是痛恨已極。
蕭文駿嚇了一跳,他與重玄相處數載,平時隻見師父灑脫逍遙,超然物外,任何事也毫不盈胸掛懷,心腸更是慈善已極,輕易不開殺戒,怎地今日如此決斷,竟要滅人滿門?心下惶惑,眼神中便也顯現出來。
重玄似是知曉他心意,道:“文兒,你可是怨為師太過心狠手辣?竟要絕人門嗣?”蕭文駿低了頭道:“弟子卻是如此想法,但師父所言必有苦衷,弟子洗耳恭聽。”重玄笑道:“嗯,好孩子,你雖是我的弟子,卻有一身傲骨,不肯屈從偏聽,為師一直擔憂你心誌不堅,入市候易為外魔所擾,墮入魔道,現下看來,你無論心性武功,都足以承繼大任,領袖群倫,為師大可放心了。”
頓了一頓,道:“當年你師祖受童吟楓一掌,寒氣侵入髒腑,就此落下了病根痼疾,將養了三年也未去根,武功一落千丈,再也無所寸進。偏生為師又誤交匪人,以至害死了他老人家。”將葉孤峰屈意結交,自己閱曆不豐,竟以他為好人,如何傾心結納,葉孤峰又如何騙取了師門所在,夥同其師趁機來襲,恩師受盡苦楚屈辱,最後抑鬱而終,種種因果一一說了。
末了又道:“為師如今想來,必是童吟楓逃難之餘,遇到了葉孤峰,告知你師祖下落。葉孤峰一聽聞你師祖所使武功,便知是本門震乾指功夫,因此尋跡趕來,隱忍多時,方才猝然發難。哼,此事固然起因葉孤峰師徒,但追本溯原,起因畢竟在童吟楓身上,可說你師祖仙去,便是他一手促成。他這一派又為惡太深,除惡便是揚善,於公於私,勢需斬草除根。文兒,你明白了麼?”
蕭文駿道:“依師父所言,這童吟楓實是害死師祖的凶手,以他往昔所做惡事,實是百死莫贖。師父放心,弟子定會牢記在心,日後見了他的傳人,即下殺手,絕不留情。”重玄道:“為師日常教你,全是忠恕隱忍之道,你也要知曉,這世上終有惡人不聽教化,要知殺一惡人,便是救千萬善人,所謂菩薩心腸,雷霆手段,便是指此。唉,這善惡之道,隻存乎一心,世上萬物皆可通識,唯獨人性茫茫而不可知。可憐亦複可歎!”輕輕摸了摸他腦袋,轉身去了。
蕭文駿想了一想,深以乃師之言為是,心想:“父親一生與人無爭,與世無害,隻願做個山林隱逸之士,哪知遇到陳繼祖這等惡人,仍不免身遭慘劫,憤懣而死,可見世上善惡有道,自己學得一身武功,自要除強扶弱,濟世懲凶,才不枉苦學的藝業。”相通此理,更堅了習武向道之心。
當夜蕭文駿多做了幾樣素菜,為師父接風洗塵,隻吃得重玄讚不絕口。他自小便多舛難,懂事極早,這幾年漸漸長大,懂得為師父分憂,舉凡烹煮縫裁之事,都可自理,甚而尚可照料師父,著實讓重玄省了不少心力。
點蒼派段如鏡之事已了,重玄再無掛礙,專一致誌的課徒授功。忽忽歲月,轉眼蕭文駿上山已有六載有餘,重玄將一身藝業毫無藏私,盡行傳授。蕭文駿也不負他苦心,仗著服過靈芝仙藥,智域大開,居然勇猛精進,將所學融會貫通,甚而精益求精,舉一反三,大有青出於藍之勢。重玄大感心慰,收了這等聰敏好學,卻又肯下苦功的弟子實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因此加以憐惜傳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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