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駿受重玄移化,做事絕不拖遝,想到便做,當下便到廚房中做了些幹糧備好,以待來日路上食用,又將師父生前所賜的那柄精鋼長劍帶在身上,將師父所藏古籍善本一一擺好封存,不令蟲蛀鼠咬,化作塵土。忙完這些,已是夜半師父,在屋中胡亂睡了一覺。
第二日清晨早起,洗漱已畢,取了幾件日常換洗用的衣物包好,將長劍懸在腰間,閉門鎖窗,往屋後師祖師父墓前跪倒,祝禱道:“師祖師父英靈在上,弟子蕭文駿今日便要下山曆練,一麵覓尋本門至寶《清元秘錄》,一麵開闊閱見,勤修武功,期以大成,望二位祖師在天有靈,保佑弟子練成武功,手刃大仇,也好叫世人知曉我清元派道統不絕。”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起身下山。
來至茅屋之前,悵然凝望,屋子雖則簡陋,到底伴了他九年,讀書學醫,練功習武,時光倏然,當年初上山時,尚是個垂髫童子,如今已長成了英俊少年。而重玄那時尚是個仙風道骨的真人,如今卻也便作了一捧黃土。世事易轉,倏然已過,怎不令人扼腕歎息?
蕭文駿悵然良久,自嘲一笑:“世事已已,往者不可待,來者猶可追,悲它作甚!”轉身大踏步下山而去,頭也未回。施展輕功,自峰頂一路向下,遇有石突樹纏之處,隻用足尖輕輕一點,便又騰空飛起,大袖飄飄,直欲淩風歸去,好不愜意。
他上山九年,隻在雁蕩山區活動,從未出山,因此山中路徑極熟,一路向東,到了平坦之地,樵夫遊人漸多,蕭文駿曾隨恩師下峰為山中土著瞧病診治,倒也搏了個小神醫的雅謂。因此許多人都與他相識,見了他紛紛問好。蕭文駿也有一一應答,心中感歎:“師父乃是國手的醫道,為人治病,遇有窮苦人家非但不收診金,反要送藥送錢,如今看來,他老人家雖已物化,仍有這許多人惦念,倒也值了。”更堅了向善修道之心。
約到晌午時分,已至靈岩寺,與寺中僧人問訊答禮,討了一碗素麵吃食,想起當年初上山時,便是與師父在此寺食了一頓素齋,尤感溫馨。食畢辭了寺中僧眾,仍自趕路,他如今修為精深,腳程極快,不過下午,已然出了雁蕩山境,來至樂清縣內,尋了一座道觀棲身,靜下心來,細細思索日後行止去處。
清元派屬道家北派丹宗一脈,向來奉行苦修苦參,不事安樂,這點倒與宋時重陽真人所創的全真教大為相近,因此曆代傳人雖則一身通天徹地本領,絕不為自己謀求私利,盡管武功絕世,仍自幹淡泊。重玄持家謹嚴,日常用度能省便省,一月花銷不過幾錢銀子而已,有時尚要救濟窮苦,日子過得極是艱辛。
蕭文駿遍搜家底,身上所帶不過十兩散碎銀子而已,若不好生打算,道士做不成,反要變作丐幫弟子了,心想:“當年師父帶我離開峨眉,曾說十年方回,如今恩師亡故,我自該回轉峨眉,爹爹墳塋數年未掃,我真是不孝。也該瞧瞧崔大叔一家,還有曉芸姐姐,她與方大哥究竟如何了。嗯,還是先回峨眉,待探家完事,再入江湖也不遲。”此念一定,登感歸心似箭,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峨眉。要知他離家九年,思鄉之情靠著一股學武熱忱所掩,如今藝成下山,再無顧忌,念親之心登如海潮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計議一定,當下尋了觀中老道,問明了回轉峨眉路徑,歇了一宿,清早動身西行。當初重玄帶他返回雁蕩,為免夜長夢多,所選均是水路近途,他卻沒了這層顧慮,隻撿陸路而行,一麵賞景觀花,也好探聽些江湖消息。
他受重玄熏陶,用度極省,遇有市鎮便尋寺廟道觀棲身,若在野外所幸連飯錢也省了,采些草果菜蔬,就著幹糧裹腹。困了便睡在草叢破廟之中,他身有武功,倒也不逾搶奪劫舍。這般日夜兼行,走走停停,來至一座小鎮,已是江西省境了。
蕭文駿連日隻吃野果,不動葷腥,早已有些厭煩,見了市鎮,便思豪奢一回,花上幾個銅板,點幾樣可口的素菜解饞。待得吃完結帳,仍尋寺觀歇息,睡至半夜,忽聞幾聲輕響,房上有人踏過。登時啟目,翻身坐起,當是有夜行人經過,不加思索,越窗而出,縱上房梁,四下觀望,遙見一條黑影往西首而去。疑心大起:“這人身法絕非一流,但所習卻是正宗功夫,近於道家,為何半夜鬼鬼祟祟,且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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