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九)(1 / 1)

蕭文駿見他動不動便臉紅,打趣他道:“兄弟,你怎地如此臉嫩,倒像個姑娘家家。”梅易掩飾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幼時娘親去得早,我爹愛我寵我,這才養成了一副嬌縱脾氣。大哥莫怪。”蕭文駿歎道:“原來如此,說來你我弟兄倒有些相近了。”梅易道:“大哥何出此言?”

蕭文駿道:“為兄祖上本是金陵望族……”打開了話匣子,再也抑製不住,將父母如何成親,生下他來,母親產後體虛,撒手人寰,老父如何看破世情,攜他往峨眉居住,又如何被陳繼祖毆打,一口氣咽不下去,活活氣死,自己如何被師父看中,帶往雁蕩山學藝,師父如何苦心孤詣,造就自己一身武功。說到後來,本已是他心中隱秘,萬不可被人知曉,否則傳到葉孤峰耳中,必有殺身之禍。但不知怎地,他甫一見這梅易之麵,隻覺他是個清雅天真之人,斷不會出賣欺騙了自己,因此全無避諱,竟將內心中最大的秘密都說了出來,隻略去了重玄的身份,說到忘情之處,伸手抓住了梅易手掌,忽感觸手柔滑細膩,暗暗奇怪:“這位義弟好生怪異,一雙手兒生得比綢緞還要滑細,如此細皮嫩肉,也不知他一身上乘武功怎樣練來。”

梅易手掌被握,嚇了一跳,抬頭見蕭文駿一派泰然自若,其情出乎天然,不似做作,知他並非有意,輕輕向外抽了抽,無奈他握得太緊,抽不出來,隻得罷了。覺出他一雙大手握處,暖洋洋地甚是舒服,臉上一熱,低低一笑,垂下頭去。

蕭文駿對他這番兒女情態兀自不覺,他在山上九年,師徒間對話也是極少,難得有人肯聽他說話,談鋒漸健,口若懸河,說得滔滔不絕,其後說到了雁蕩山觀蟒鶴相鬥之事。梅易少年心性,一聽這世上竟有如此神物,難得又是通靈非凡,隻聽得如癡如醉,蕭文駿本想一筆帶過,禁不住他一迭聲的催促,將其中細節一一道來。

梅易隻聽得雙目放光,恨不能立時插翅飛往雁蕩,將那蟒鶴抓來玩玩兒,隻問:“後來怎樣?後來怎樣?”對蕭文駿竟能目睹這等曠世之鬥豔羨不已。

蕭文駿也頗喜他天真,全不做作,說到赤蟒與玄鶴孤注一擲,拚死相搏之際,梅易更是張大了嘴巴,眼睛瞬也不瞬,聽聞蕭文駿現身出手,這才未兩敗俱傷,以手撫胸,笑道:“幸好大哥在場,不然這兩隻千年靈物,豈不要玉石俱焚?”不知不覺間,已將蕭文駿當作了自己的兄長。

蕭文駿笑道:“我那時隻是不忍兩個靈物就此消亡,頭腦一熱,便即衝了出去,現下想來,仍感後怕呢。若非那鶴蟒鬥地筋鬆皮軟,隻消一隻尚有餘力,今日便不能在此與賢弟你把酒言歡了。”梅易笑道:“自古吉人自有天相,大哥彼時挺身而出,豈不是天意要救那兩隻靈物?隻可惜那鶴蟒俱都不知所蹤,不然尋了一個抓了,倒是好玩得緊。”嘻嘻一笑。

蕭文駿笑道:“到底是個孩子,那鶴蟒修煉千年,幾已成精,一翅一鱗之威,皆逾千鈞,你我凡人之軀,隻怕受不住這一拍啊!”梅易吐吐舌頭,笑道:“好嘛,人家不過說說而已,你卻當真,還扳起臉來數落我一通,跟我爹一個模樣,倒像個老學究。”蕭文駿輕輕握住他一隻手,苦笑道:“你比我要好的多,起碼尚有老父在堂,我卻是孑然一身,正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聽老父一聲教誨,也不可得。”

梅易道:“大哥你也不要傷感了,伯父在天有靈,見到你有這般成就,也是心懷甚慰了。死者已已,還是順其自然為好。”蕭文駿笑道:“你這一席話聽來,倒像是個出家的道士所言,難得你小小年紀,竟能悟徹世俗。”梅易笑道:“這哪是我說得,是我常聽爹爹這般說法,方才搬出來安慰你罷了。你不知道,我爹爹為人古板,最愛數說別人,前幾年還好,自從他出家做了道士,更喜教訓我了。端起架子,一點小事也要說上半日,人說上了年紀便愛嘮叨,我爹猶甚,都要趕上我師祖了。”

蕭文駿奇道:“你爹出家了麼?”梅易嘴角一撅,道:“是啊,當初我娘生我時難產,撇下我和爹爹,自己去了。爹爹很愛我娘的,時常一人獨坐垂淚,我小時他便常說:‘眉兒啊,若不是你還小,爹不忍撇下你,早就隨你娘去了。’後來我大了些,爹便將我交給姑姑撫養,自己到師祖那兒修道養性,後來索性出家做了道士。他在山下給我蓋了一座別院,平日在上山課徒誦道,一月下山來陪我住上幾日。我一人在家,隻有幾個丫環陪著,又不通武功,悶也悶死了。這次我偷偷跑出來,去找姑姑。我爹要是知道,非急死不可。”言罷噗哧一笑,顯是深以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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