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省事,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隻道自己這番闖禍可是不小,若無梅易二人在此鎮壓,隻怕絕過不了明日,便給他們胡亂安個罪名,充軍發配去了。這才費盡心力,力邀二人住下,他也知此非長久之計,但事已至此,隻有拖地一刻是一刻了。哪知梅易識破了機關,表麵落腳他店中,半夜卻偷偷跑了出來,這下錢一毛雞飛蛋打,一場橫禍怕是避免不了了。
蕭文駿說道:“你這一手固是漂亮,卻將錢一毛害得慘了。”言下之意對梅易作為頗不讚同。梅易撇嘴道:“他那一副嘴臉,大哥難道看不出麼?勢利小人而已,平日必也是為富不仁,欺善怕惡之輩,給他吃些教訓,若是從此頗知收斂,也是畢生之福呢!”
蕭文駿也知他所說確是實情,想了一想,笑道:“不錯,賢弟所言甚是,大不了舍了這片基業,遠逃他處,說不得將來後福卻也種因於此。”梅易笑道:“大哥想得開自是最好,我半夜將你拉了出來,連覺也睡不好,你不會怪我吧?”蕭文駿笑道:“你闖了禍,做大哥的義不容辭,隻好陪你溜之大吉。”二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蕭文駿道:“賢弟,你打算去哪兒?”梅易道:“自是要去姑姑家等我爹了,不過在那之前還要大大遊玩一番,尚有一件要事未辦。”蕭文駿道:“什麼要事?”梅易一笑,避開不答,反問道:“大哥你要陪我去麼?”蕭文駿笑道:“我向來無牽無掛,認了你這個義弟,自是要隨你去見識見識的。”梅易大喜,笑道:“我就知大哥不會拋下我一人。時候不早,咱們快些趕路吧。”拉了蕭文駿便走。
二人一路向北,梅易每到一處,必要先去觀摩當地名勝之所,隨後大吃特吃,蕭文駿戒食葷腥,見他吃得滿嘴流油,也隻有微微苦笑。梅易抖擻精神,將所知掌故秘聞一一說與蕭文駿知曉,他妙語如珠,複又言辭詹華,隻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周圍遊客聽他暢言,不禁都聚攏了來,隻道他以此為生,紛紛解囊,二人著實大賺了一筆,倒出乎意料之外。蕭文駿見梅易隻顧玩樂,對那件要事閉口不提,也不好多問,隻有做個悶嘴葫蘆。
蕭文駿與這位義弟處地多了,隻覺他滿腹經綸,舉凡釋道儒三家之言,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往往語出驚人,一身學問比之自己竟是毫不相讓,極是驚奇:“這等學識,非得豪門大家方能調教得出來,旁人縱傾畢生之力,也難精通一門,難為他小小年紀,怎會通曉這許多道理學問?”由此對他更是敬重疼愛,卻不知自己在重玄調教之下,亦是博通百家,成了怪胎。
這一日到了河南地界,梅易一反常態,每到住店之後,總要找店中小二攀談,神秘非常,也不知問些什麼,蕭文駿心下有數,必是那件事有了著落,任由他去,也不去問。不知不覺間,已離開封極近,蕭文駿暗暗苦笑:“本打算入開封城,查探那妙香主仆究竟意欲何為,不料碰到了這樣一位義弟,獨身出門,又無閱曆經驗,實在放心不下,隻有隨他迤邐而行。隻怕開封之行不得不止了,但到底是武林一脈,既知有人意圖對葛家堡不利,又礙著雲姨的麵子,索性寫封書信,托人帶去葛家堡,示警報訊,也算有個交代。”叫了小二,要來紙筆,方要提筆寫字,梅易自門外走來,笑嘻嘻地道:“大哥可要隨我看場熱鬧?”
蕭文駿問道:“什麼熱鬧?”梅易笑道:“大哥不必多問,來看便知。”蕭文駿應了一聲,放下筆來,隨了他出去。梅易帶他轉到前店,上了樓上包間雅座,二人落座,要了一壺清茶,四樣點心,梅易笑道:“大哥稍安勿燥,一會兒便有熱鬧可瞧。”蕭文駿知他機智多變,跳脫飛揚,既如此說,便安心等著。
過了半個時辰,忽聽店外人聲吵雜,一大夥人湧將進來,幾乎將整間客店擠滿了。掌櫃的帶了幾個夥計,四處招呼,猶自忙不過來。蕭文駿定睛細望,卻見十幾個人抬了幾口大木箱,手忙腳亂的收拾,箱上貼有封條,有人手中尚拿著幾麵鏢旗,原來是走鏢的鏢眾來此投宿。眾鏢師之中,當先一人喊道:“小六子,你隨掌櫃的將馬匹牽到馬槽,好生喂養,若是出了差錯,仔細你小子的皮。”“趙大,你帶了弟兄將箱子搬到後院,牢牢看護,不得有誤。”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聽來甚是圓滑。一麵發號施令,指揮鏢師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