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五)(1 / 1)

梅易笑道:“到底是總鏢頭,心思縝密,明知勢成騎虎,不得不令我說明真相,反而倒打一耙,顯得自己從容大度,嘿嘿,好心計,好手段。”皮裏陽秋的誇了他幾句,又道:“既是如此,我便越俎代庖,告知這些個賣命的鏢師,這鏢銀究竟從何而來。這筆鏢銀所托之人,乃是甘肅前任知府範永明,而這鏢銀便是他在任數十年間,在甘肅一地搜刮的民脂民膏!”

此言一出,祈廣與宮勝英登時麵如死灰。蕭文駿亦是大感驚詫:“怪道易弟力主劫這鏢銀,原來全是不義之財,嗯,這等髒財若是不劫,還有天理麼?隻不知這等機密之事,他從何得知?”

其餘鏢夥則是大感驚訝,眾人眼光立時齊齊射在宮勝英身上,一位鏢師素來剛直,忍耐不住,問道:“總鏢頭,這位小兄弟所言可是實情?”宮勝英緊握手掌,隻握得指節泛白,過得良久,才澀聲道:“不錯,正是範永明所托,這鏢銀也確是他搜刮的民脂民膏!”

話音一落,立時眾口嘩然,大罵者有之,鄙夷者有之,更有甚者拿了刀槍便要去砸鏢箱。這範永明實是個大大的貪官汙吏,對上巴結逢迎,斂財聚款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搞得甘肅一省民不聊生,本就地處偏遠,他這一鬧,無疑是雪上加霜,如此的橫征暴斂,幾乎引起民變,幸而官府駐軍有個利害統領,帶兵一力鎮壓,這才逃過一劫。經此一事,範永明也知做得太過,稍有收斂,恰好六十歲大壽將至,索性上表請辭,帶了經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和一大幫家小妾室返回江南老家養老,他知自己造孽太多,難免有人要殺他報仇,因此花重金聘來了幾位高手,貼身保護自己,又將一幹金銀財物另外裝好,分兩路運送,不知怎地,說動了盛陽鏢局替他護送財物。

要知鏢行幹得乃是刀口舔血的買賣,都是些血性漢子,自古便有規矩,贓官的贓款絕不可保,這贓款全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若是保了,豈不與天下百姓為敵?因此自古以降,鏢局之間皆將此條列作必守之列,信守不怠。若有鏢局保了此鏢,黑道中人劫之不算造孽,白道中人劫之不算為惡,才有古時晁蓋阮氏弟兄七賢聚義,劫了高俅的生辰綱,這等義舉實有古俠仁義遺風。

宮勝英敢接這等鏢貨,實是公然與天下之人為敵,怎不令眾人錯愕驚奇?宮勝英眼見諸人表情,也不辯駁,向梅易苦笑道:“閣下好精的手段,宮某自以為此事做得滴水不漏,隻待瞞天過海,全無蛛絲馬跡,閣下卻是從何得知實情?”

梅易道:“從何得知實情?這個便要牽扯到我的第二問了。”宮勝英道:“願聞其詳。”梅易說道:“我一位朋友托我向貴鏢局一位鏢師帶好,隻說拜他所賜,今生沒齒難忘,來世無論天上地下,都要報答他的大恩大德。”

宮勝英何等閱曆,梅易之言表麵似是感恩戴德,實則滿懷怨憤,竟是怨毒刻骨,心下打了個突兒,幹笑道:“不知小兄弟的這位朋友身在何處,我也好見識見識。”梅易淡淡地道:“我這位朋友托貴鏢局一個老師所賜,已然仙去了。這番大恩大德,唯有我來替她來報了。”

宮勝英一聽,心下早已涼了半截,事主已死,這仇便再也化解不開,倘若他真要為友報仇,衝突起來,必是不死不了之局,說道:“尊友既死,這恩仇已解,我看就不必再生幹戈了吧?”言下之意,死者已已,這段恩怨大可就此揭過,何苦再生事端。

梅易冷笑道:“宮總鏢頭此言差矣,我那摯友臨死時受了那位鏢頭極大恩德,到死也念念不忘,囑托在下必定回報一番方可。那時我也恰巧在場,貴手下手段心計,我都是極佩服的,無論如何都要見他一麵,不然我倆不遠萬裏而來,豈不要空手而歸?”

他說得雖是隱諱,蕭文駿在一旁卻聽得清楚明白,必是鏢局中有一人以極毒辣的手法害死了他的一位摯友,這才千裏追尋,趕來報仇,打定了主意:“這盛陽鏢局當真好沒道理,虧得祈廣在武林中口碑不錯,原來卻是欺世盜名之徒。鏢銀是貪官汙吏所托,鏢師卻又暗中行那下作之事,既是被我遇上,勢難放手不管。原打算暗中出手,維護他鏢局聲名不墮,又隨了義弟之意,如今看來,非但要出手,還要大大打擊他們一番,也好教他們知道這世上尚有公理正義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