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拓跋頊番外(4)(2 / 2)

拓跋頊身軀一震,屏住了呼吸,立刻轉身向外衝去。

玉妃正奮力掙開試圖拉住她的侍衛的手,發出淒絕的叫喊,匆促地踩入溪水中,試圖夠著水麵上飄浮的一樣東西。

拓跋頊扶著漢白玉的橋欄定了定神,看清那樣東西是什麼,身體一晃,差點一頭栽小溪水去。

那是一根長長的披帛,清淡的水碧色,被一塊水中的石塊掛住,水草般飄在溪水上,搖曳中仿佛快要和溪水融於一處,不細看,再看不出。

玉妃已將那披帛夠著,抓在手中,卻似再也站不住,直往溪水中軟倒下去。虧得一旁隨行的魏帝近衛留心著,急忙踏著水將她拉回岸上。

拓跋頊奔過去時,她已整個人如棉花般癱軟下去,濕淋淋的衣衫粘裹著突然失了所有力量的軀體,素潔的灰色轉作了死寂的深褐,向來清脆悅耳從容不迫的聲線,迸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手中的披帛,式樣雖是簡潔,做工卻是精致。大簇的蘭草暗紋中,錯落地繡了幾枚綠萼梅。

纖薄的花瓣姿態嬌嫩,經水後如盈淚眼,竟是無語淒涼,似覺得出其孤恨清香,幽幽如訴。

縱然拓跋頊和阿墨見麵的次數不多,也能一眼辨出,這是阿墨之物。

她處世謹慎,身畔向來從者如雲,何況墓室中並無大風,這繞肩而過的長長披帛,又怎會掉落水中?

僵硬地扭轉頭,拓跋頊死死地盯住那一汪溪泉,清好的麵龐倒映上水麵上,怪異地扭曲著,似隨時會被洶湧的暗流擊碎衝走。

而那溪水也仿佛越漫越高,漸漸漫過腳背,漫過膝蓋,漫過腰部,漫入胸口……漸漸連頭腦都被淹入,冷得骨髓都在顫抖,呼吸早在不知不覺間屏住,一如當日從簡陵中潛水逃去時的憋悶。

可那時,至少他的心還是熱的,心底的那一方希望,是暖的。

流水的聲音仿佛低了下去,輕而細的潺潺聲,漸漸微不可聞;而不知哪裏的水珠滴下,落於水中,“丁咚”,“丁咚”,一聲,又一聲,錘子般敲在了心口。

玉妃的哭聲已經消逝,曾經傾國傾城的麵龐分不出到底是水還是淚,雙睫無聲闔上時,眼周的淡青眼圈看得出憔悴不堪的細紋。

她已暈倒在冰冷的石地上,緊抱著女兒披帛的姿勢,像抱著剛剛落地的嬰兒,緊張而忐忑,連眉宇都皺的,刻下了她清醒時極少出現的惶恐和恐懼。

拓跋頊吃力地又往水邊踉蹌了兩步,忽然迸出了一聲嘶啞的高吼:“給朕下水打撈!活要見人,死要……要……”

他沒有說下去,喉間已然哽住,眼前蒼白黯淡的石壁,幻出了那個曼舞而笑的少女。

天光中,竹影裏,水碧色的長袖在天空漫卷而過,涼而溫柔的觸感在清靈的笑聲中滑過他的麵龐。

“初晴,你記住,不許和別的男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否則,我不會要你!”

他仿佛這樣氣恨恨地說著。

“那你也不許和別的女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否則,我也不會要你!”

那少女仿佛也這樣氣恨恨地回答。

天便格外地藍,雲便格外地白,連翠竹都格外地青蔥碧綠。

誰和誰在海誓山盟……

誰和誰在親密擁吻……

誰和誰的笑容悠悠蕩漾在春光中……

如今,又是誰獨立幽泉邊,對著幽幽流水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