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舟說:“過年了,我知諸位嘴巴都吃刁了,那就換個口味。來點農家風味的,一碗稀粥,一塊鹹菜疙瘩,先墊墊底,然後再喝酒,怎麼樣?”
幾人便小心翼翼地喝“粥”,精心細致地品咂“鹹菜疙瘩”,一時間,包房裏竟隻有了吸溜巴咂聲。凡事都有極致,高檔的食品擺在麵前,也讓人如進金鑾寶殿,心裏不覺生出許多敬畏,竟連玩笑話也說不出口了。
吃完了,也喝畢了,服務小姐將盛“粥”和裝“鹹菜疙瘩”的碟碗撤下,陳家舟這才端起酒杯:
“無酒不成席,請先喝第一杯。我公事放後,私話在前,先給諸位拜年了。為展示我的實心實意,這一杯,我可一滴不剩,一幹而盡了。各位想怎麼喝,自己掂量著辦。”
一杯酒,足有二兩,53度的五糧液,陳家舟一仰脖,果然全落進了肚子。諸位豈敢怠慢,又誰再敢講條件,便也紛紛舉杯。
第二輪滿上。陳家舟再端杯,說:“講過私話,我就要講公事了。今天,我把各位請來,主要是把邢凱和樹斌請來,天一和伍林都有主管職責,理應到場,人全了,就算是一次現場辦公會議吧。樹斌同誌調來吉崗,已是一年有餘。縣公安局長擔負著穩定全縣治安的重要職責,這個重要,我不說,各位也都懂。可樹斌至今還住著獨身,即使是大公無私一心奉公吧,心裏也難免牽掛著家裏,衣食起居雖說他們局裏有安排,但終不如有夫人在身邊。樹斌同誌到縣裏工作後,對自己的事可是從沒說過一句話,也從沒提出過任何要求。
可他不說,我們這些擔負著職責的人卻不能不聞不問也不想吧?縣裏因為吃財政飯的人編製已滿,常委會早有硬性規定,暫時任何人都不許往縣裏調。困難要解決,規定又不能破壞,怎麼辦?我思來想去的,就隻好請銀行的領導幫幫忙,替我們排憂解難。縣工商行裏的人事關係由市行管,用誰不用誰,調誰不調誰,我至多也就提個可供參考的意見。這事,我就代表縣委縣政府正式求助於邢凱行長了。就我所知,樹斌同誌的夫人在原單位當的是會計,有會計師職稱,把她安排到你們行裏,也算人盡其才,合理調用。我的話說完了,這杯酒我還是要喝,百分之百一滴不剩地喝。邢凱大行長要是不答應,我就一直喝下去,直到把這項工作落實為止。”
魏樹斌吃了一驚。他終於聽明白了,這頓高檔次的酒席是為自己,而且極可能,陳家舟事先已和邢凱取得了一致性的意見,不然,憑陳家舟的身份和性格,他才不會打無準備無把握之仗跑酒桌上來自討沒趣。縣裏幾家銀行的行長雖說人事關係不直接歸縣裏管,但卻與縣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行長要是和縣裏的主要領導們關係整緊張了,莫說金融業務不好開展,怕是也休想在縣裏幹得長久,在決定一個縣行行長的升遷調動時,市行的領導不會不考慮到這一因素的。如此說,今天的這個酒席,就有了一種答謝和作秀的成份。作秀給誰看呢?當然就是自己。為什麼要作這個秀呢?怕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了。
果然,邢凱也端起了麵前的酒杯,說:“陳縣長既這般說,我再不認真執行落實,就是不知深淺不懂好賴了。這杯酒我喝,就算表個態吧,也來個百分之百好不好?”
幾位領導便都叫好。副書記馮天一說:“有了邢行長這杯酒,我們這些管幹部的心裏就算有底了。據統計,有相當一些領導幹部,調到外地工作後,就因家屬一時沒調到一起,才犯了生活上的錯誤。這裏既有個加強內部監督的問題,也有個如何解決內需的問題。兩個問題,都不能忽視呀。”
眾人便都哈哈笑,說內部監督說的好,解決內需說得更好,男人嘛,旱不得,也澇不得,風調雨順,才有希望大幹快上奪豐收。
副縣長伍林也說:“那我也表個態。邢凱老兄給我們解決了這麼大的困難,無疑也給自己管轄的一畝三分地增加了一個負擔,多個人就多份開銷嘛。為了保證工商行的經濟效益不受損失,或者說,為了工商行的效益再上一層樓,我在縣裏分管的這一塊,從今往後,保證有所傾斜,有錢一定往工商行放,貸款也把工商行當成家,建立長久的互利互惠關係。”
一桌五個人,四個人都起了酒,表了態,作為這桌酒席的主要受益者,魏樹斌不能沒個態度了,不管這桌酒席後麵還埋藏著多少深層次的蹊蹺,甚至是陰謀,這杯酒也得喝,喝它個興高采烈,喝它個皆大歡喜。至於酒後的事情,何必想得太多,一個公安局長,難道還能被幾杯酒淹死了不成!
“我要說的,也有兩個字,那就是感謝了。”魏樹斌向服務小姐招手,“你給我換個再大一號的杯子來。為表達我對各位領導百分之二百的謝意,除了以後我更加努力地做好工作,今天,我也充他一把梁山好漢,大杯喝酒,大塊吃‘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