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吳冬莉進了成誌超的辦公室,靜了靜氣,便接著早晨的話題,把廠裏這些天發生的事和自己心裏的疑惑都說了出來。成誌超驚愕不已,他想起陳家舟早晨說給自己的那幾句話,表麵看似漫不經心,隻是不讓自己過多介入,原來是另有深意呀。他不由又想起那封從趙喜林手上接過來的信,一個是盜製暗存職工私人印章,一個是模仿領導筆跡偷造信函,兩個事換湯不換藥,性質很相近,會不會有什麼內在的聯係呢?
成誌超沉默了,坐在那裏好半天不說話。腦子裏似乎很清晰,一個明明白白再簡單不過的案件,前因後果就擺在那裏;一切又似乎渾沌一片,他拿不準他還應該問些什麼,更拿不準問過之後應該怎麼辦。
吳冬莉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試探地問:“成書記,這件事,是不是……很讓您為難?”
成誌超忙掩飾地搖搖頭:“不,不……你說的這些事,是不是跟別的領導也反映過?”
吳冬莉點頭:“要是他們肯管,我也不會找到您的,我知道您忙。”
“那他們的態度呢?”
“他們都勸我別把事情想得過於複雜。可我知道,其實我是個最單純不過的人,每天除了撥拉算盤,什麼都不大想。可財務科長抽屜裏藏私人印章的事,隻要不是缺心眼,誰都看得出這裏肯定有磨磨兒。那印章蓋在哪個票據上,都可作下賬憑據呀。”
成誌超又沉吟了一下,說:“這樣吧,你回去後,抓緊寫一份材料給我,好不好?一定要詳細。”
“那您看,我是去閥門廠報到呢,還是去地稅局?”
成誌超又窘住了。這是個再具體也再現實不過的問題,答案似乎隻能選擇其中的一項。
“這個嘛……都別急,我們都再好好想一想,反正報到也不在這一兩天,是不是?”
就在這個時候,電燈刷地熄了,眼前突然變得一片黑暗。成誌超怔了怔,忙起身摸到牆壁前,哢哢地按了幾下開關,電燈並沒為他做出絲毫的反應。是停電了嗎?他朝窗外看了看,街上的路燈卻依然閃著橙黃的光。成誌超沒有備手電,來縣裏兩年多了,還很少發生夜裏停電的事,一到夜裏,勤雜人員就早早地將走廊裏的燈都打亮了,而且通明達旦。為這事,成誌超心裏還很有些過意不去,找過辦公室主任紀江,又跟秘書小張說過,說我夜間備個手電筒就行了,不然得費多少電?紀江笑了,說成書記住在這裏,還在乎幾個電錢了?生活上有啥不方便的事,您盡管吩咐就是了。漸漸地,成誌超也就習慣了,也不知把那隻備用的手電筒放在了哪裏。
“成書記……我……有點怕……”坐在沙發裏的吳冬莉說話了,那聲音抖抖的,夾了哭音。
“別怕別怕,怕什麼呢。”成誌超在茶幾上摸到了打火機,一束小火苗閃跳著,把房間映出了幾分神密,兩個人影忽大忽小地在牆壁上閃跳。
成誌超口裏安慰別人不怕,心裏也打起了小鼓,早不停電,晚不停電,偏偏在這種時候讓人變成瞎子,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做鬼?沒有蠟燭可供點燃,打火機的小齒輪很快就燒得燙起手來,成誌超忙又熄了火。
“要是事情就是這些呢,你就回去吧,等把材料寫出來,咱們可以再談。”
兩個人來到走廊裏。因沒了窗口投進的路燈的輝映,走廊裏更是漆黑一團。成誌超隻好不時按動打火機,給吳冬莉照一照腳下。到了樓梯時,兩人就更需小心了,照一照,下幾階,照一照,再下幾階,讓人想到煤礦下沒電時的艱難。
樓下有了說話聲和好幾個人紛遝的腳步聲,很快有一束明亮的光束晃射過來。“是成書記吧?看這事整的,停電也得跟咱先打個招呼呀。”是辦公室主任紀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