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1 / 3)

縣裏距省城二百來公裏,一溜兒的柏油公路,如果不堵車,也就兩個多小時的行程。

正是仲春時節,白晝已漸漸變長。出城跑了一陣,暮色才悄悄降臨。公路上汽車的燈光,如紅白兩串運動著的巨大神奇珍珠,白的耀眼,紅的深邃,直鋪展到遠遠的天際。成誌超坐在車裏,還想著這幾天的情景,便眯著眼,不說話。司機按響了錄音機,又是楊鈺瑩情哥哥俏妹妹地唱。司機問,成書記,聽這盤行嗎?成誌超說,隨便吧,下周我給你帶兩盤器樂曲,換換口味。司機笑說,咱也跟上上檔次。

腰間的手機在振動。成誌超掏出來,先看來電顯示,心裏不由動了動。他掃了司機一眼,把耳機緊貼了貼,手機裏的說話聲外人便聽不真切了。

“你在哪兒?”是董鍾音。

“回家,正在路上。”回話平淡,也簡潔,讓人難辨來電人的身份。

“你不挺好嗎?”

“太陽照樣升,也照樣落,一切如故。老同學不也挺好嗎?”“老同學”是煙霧彈,也是信號彈,聰明的董鍾音不應該再說下去。

董鍾音遲疑了一下,又說:“這幾天,縣裏很不平靜,人們說什麼的都有,可你一直在外麵,我也沒接到你的電話......”

“我知道。你請放心。等有機會,我再慢慢跟你說。好吧,就這樣。”

手機收線。司機腰裏的手機又叫起來。司機掏出來看了看,忙將汽車靠到路邊去。成誌超奇怪地問,“怎麼回事?”司機說,“我也不知道,短信隻說讓車靠路邊等一等。”

成誌超又問:“誰呼你?”

司機說:“沒留名啊。看這號碼,是縣裏的誰吧。”

很快,一輛小轎車停靠了過來,車裏鑽出縣委副書記馮天一。成誌超心裏疑惑,推開車門迎過去:

“喲,沒想是你呀。什麼事,也要連夜往省城趕?”

馮天一笑說:“我在省城又沒媳婦,白溜什麼腿兒。我來送送成書記。”

成誌超說:“我也不是不回來了,送什麼送。還是有什麼事吧?”

馮天一鑽進成誌超的汽車,吩咐司機:“你去我車裏坐一會,我跟成書記說幾句話。”

司機離去了,小車裏隻剩了兩個人。成誌超隨手關了楊鈺瑩的歌,問:

“什麼事呀,這麼急?”

馮天一說:“倒也不是什麼急事,隻是心裏有幾句話,堵著難受。我這人狗肚子,裝不下二兩香油,不吐不快吧。”

成誌超笑說:“我洗耳恭聽。”

馮天一打了個唉聲,說:“成書記來縣裏也有兩年多了。縣裏本來就巴掌大的這麼一塊地方,彼此間三親六故,連我都常常整不明白誰和誰是一種什麼關係。又是縣委和政府兩個班子,兩套人馬,黨政不和也不是咱這一個地方的土特產,所以,我這當副手的,一遇具體事,就怕哪句話得罪了人啊。許多事情一時整不明白,我就裝糊塗,維護團結才是第一要緊,千萬不能在我這副手身上出現不利團結方麵的毛病。我的這個想法,成書記能理解吧?今年下半年,省市縣的班子都要換屆,據我聽來的小道消息,您是肯定要走的,下一步由誰主持縣委這邊的工作,上邊還在猶豫未決。唉,我呀,下一步到底是去哪個廟裏當和尚,自己還沒個譜呢。許多時候我是想避避風口浪頭都沒處躲呀!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成書記你說可咋整?”

成誌超怔怔地望著馮天一那張快速闔動的嘴巴,一時還沒品咂出他這些話是個什麼主旨意思。這些話,肯定跟這幾天的事有關,他是在訴說自己的苦衷,討教該怎樣站隊嗎?似乎是,又似乎不是。他說“維護團結才是第一要緊”,又說“一招不慎,滿盤皆輸”,是在說他自己,還是在暗示著什麼?

成誌超正琢磨著該怎樣作答,馮天一已經推開車門,一隻腳伸到了外麵,眼見是準備要走了。成誌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