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2 / 3)

縣委書記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樊世猛的腦袋再榆木疙瘩,也會開出一道縫了,況且因為他兒子的事,樊世猛雖恨著成誌超,那恨裏又何嚐沒有個懼怕和苦於找不到門路巴結討好的成份,所以樊世猛便忙著又表態,說請成書記放心,改變麵貌首先要改變我們的思想觀念,我馬上和鄉黨委的同誌研究落實,全力保證讓耿家屯的工作盡快變個樣子。

雖然沒從成誌超口裏直接聽到縣裏發生了哪些事情,但宋波可不是個愚頓的人,她感覺到了,丈夫心裏一定有事。誌超事先一聲招呼沒打,不節不假又不是星期天,便突然回到了家裏,進門緘口少言,夜裏又挨了磚頭砸窗,丈夫也隻是氣得惡罵。他越是不說,她越猜想得到成誌超必是遇到了麻煩。宋波的父親一輩子都在官場行走,當廳長前也在縣裏當過領導,耳濡目染的,她太知官場的險惡了。近幾年的報紙電視中,不時有官場上的人為爭權奪勢,手段用盡,甚至雇凶殺人的消息,昨夜的這一磚頭,便可視為投石威脅刀槍相逼的前奏。成誌超下派臨行前,魯伯對他有過至囑,可他眼下不僅陷於紛爭了,而且情勢必定已經十分激烈。這般紛爭下去的結果將是什麼?對成誌超會有任何好處嗎?宋波睡不著,思來想去的結果,她便想到了春節時誌超帶回來的那紙寫給趙喜林的信。趙喜林既收信,為什麼又將信退給他?退了便退了,誌超又為什麼回到家來對那封信發呆?問題可能就出在那封信上,誌超不可能與趙喜林發生矛盾,但因那封信生出的矛盾趙喜林也許不會完全不知。用什麼辦法才能讓誌超息去心頭的怒火,化幹戈為玉帛,悄然平息眼下的波濤呢?

出了家門的宋波沒有去醫院,今天是她的休息日,醫院裏沒她的事。她是去了魯岩恒家,她要將心中的疑惑與不安說給魯伯,也許隻有魯伯才能撫平誌超心裏的波瀾。成誌超知道老領導是真心關心他,因此也最聽魯伯的話。

是朱阿姨來開的門。見了麵,打了招呼,朱阿姨還探頭往門外找:“是你自己?誌超又沒回來?”

宋波一邊換拖鞋,一邊答:“回來了,可為縣裏的事,又去求爺爺告奶奶,讓我來看看朱阿姨和魯伯。”她也在屋裏找,“魯伯也沒休息呀?”

朱阿姨說:“在他屋裏寫大字呢。咱娘倆先說說話,一會他就下樓來了。”

果然,魯岩恒聽到客廳裏的說話聲,很快從書房裏出來,手裏還拿了一幅墨跡未幹的毛筆字,笑哈哈地說:

“宋波你給我看看,我老頭子這兩刷子,近來是不是有些進步?”

宋波忙站起身,說:“魯伯,我對書法可是外行,不敢胡亂評說。可這幅字我喜歡,一會我帶走,找人裱好,我就要在家裏掛上了。您千萬別舍不得。”

魯岩恒笑:“你也來羞我。寫寫字,我隻為修身養性。你想掛,找別人的去,我的字,千金難求啊。”

宋波撒嬌:“我可沒說給錢,我隻是白拿,連裝裱費還想讓魯伯出呢。”

說得幾人都笑。魯岩恒近來突然喜歡起了書法,還讓省文聯主席找來幾個書法家給他指點。他學的是啟功的字,這一幅寫的就是“名園綠水環修竹,古調清風入碧鬆”,剛勁中透著閑淡,確是有了那麼幾分意思。

幾人說了一陣閑話,魯岩鬆突然望定宋波,問:“是不是誌超回來,小兩口又舌頭碰牙了?”

宋波心裏吃了一驚:“我沒說什麼呀?魯伯,是不是誌超打電話跟你說了什麼?”

魯岩恒說:“你去照照鏡子看,兩眼發紅,眼泡青腫,眼見是一夜沒睡好覺的。你那笑,也是強作出來給我和你朱姨看。我說的沒錯吧?有什麼委屈,你快說給我。他不過剛當了幾天縣太爺,有什麼了不起,竟敢回家耍脾氣欺負人啦?看我不罵他個狗血噴頭!”

魯岩恒是笑著說的。宋波眼一紅,兩泓清淚險未溢出來。

她說:“我和誌超,倒沒什麼。可昨天夜裏,人入夜時回到家,後半夜家裏就挨了一磚頭,把窗玻璃都打碎了。我再三地問,誌超隻是罵,卻什麼也不說。我猜他在外麵,必是有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還不會是小事。”

老兩口都吃了一驚。朱阿姨說:“還有這事?你們沒向派出所報案?”

“報案有什麼用,砸磚頭的還會在外麵等你抓呀。”魯岩恒白了老伴一眼,轉身往書房走,“宋波,你過來一下,給我慢慢說。”

兩人進了書房,宋波便細細說了昨夜的事情,又說了春節時成誌超帶回的那封信,以及自己的種種猜測。魯岩恒隻是不吭聲,聽她陳述,眉頭卻越擰越重。果不其然,成誌超正如北口市委書記所言,確是遇到了麻煩,而且事情絕不會是一封信那樣簡單。北口市委書記報告了吉崗的情況後,他隻想裝作暫時不知,不再給成誌超增加心理壓力,有一市領導在那裏把握著,誌超再莽撞,估計出不了什麼大格。但現在看來,那封信可能是疑點,成誌超一時沉不住氣,順著疑點追查下去,順蔓不僅摸到了瓜,而且還是隻個頭不小的毒瓜。依眼下的情勢分析,成誌超伸手摸到瓜後,還有要扭摘下來徹底砸碎的進一步動作,所以才有了種瓜人的警告與反撲。莫紛爭,莫紛爭,誌超到底還是從紛爭上遭遇了不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