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森和那兩個打手之間的故事,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現代版。
那天,鄒森接了陳家舟的電話,家也沒敢回,急急將放在辦公室裏的三萬多元錢塞進手提袋,便匆匆走出交通局的大樓,鑽進了一輛出租車。出樓門時,正巧他的小車司機在跟門衛師傅扯閑白,司機還跑出來問,鄒局長,用車嗎?鄒森慌慌地答,不用,我去縣政府開個會,正好散散步。
鄒森知道,不是萬分緊急,陳家舟是不會打給他那樣的電話的。他知道自己這般緊急出逃對保護陳家舟和伍林一夥的意義。這些年,他按陳家舟和伍林的授意,不知偽造了多少份文件,偽簽了多少份文件,還一起在交通局的賬目上轉移了過千萬的資財,然後再三磨兩拐曲曲折折,落到個人手上。陳家舟是白了尾巴尖的狐狸,狡猾透頂,即使是那種需由他簽批的賬目或文件,隻要日後可能露出馬腳的,也讓鄒森偽簽。為這事,鄒森也曾背後跟伍林發牢騷,說老板驚警得過頭了吧?伍林斥他,說背靠大樹好乘涼,你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啊?隻要老板平安無事,樹上有多少金果銀果不可著咱們吃?有他背後當家,你盡管放開膽子幹就是。事到如今,榆木腦袋總算欠了一道縫,自己這一出逃,所有的罪責陳家舟便都可推到自己身上,他盡可站在幹灘觀風景啦!娘的,自己兩手幾近空空,三萬元錢又能幹些什麼,逃到外麵可怎麼生活呀?好在姓陳的已答應很快派人給送二十萬,但願他能說話算數,他要不仁,這種時候還耍我,也就別怪我鄒森不義了,大不了我投案自首,有了戴罪立功,也可減刑從寬。
鄒森乘出租車奔了附近一個有火車站的城市,先進手機店買了一部新手機,又用有備在先的假身份證辦了一個新號碼,想試試往家裏打一個,起碼告訴一聲不要家裏人找他,再告訴妻子趕快轉移家裏的錢財,但想了想,還是忍了。偵探電視劇裏都這般演,家裏的電話隻要被監控,警方便可知打進去的電話號碼,那豈不等於自己給警方做了自投羅網的報告?便又想到換一個公用電話,但腦筋轉了轉,還是不行,電話一通,警方知道電話來自何處,也等於向警方報告了行蹤,那還怎麼繼續潛逃?左不行,右也不行,那就隻好死了心,逃命要緊,遠走高飛吧。
鄒森自以為聰明,得計,卻哪裏知道,一路跟蹤的偵察員就跟在他身後幾十米外,四隻眼睛早牢牢地盯住了他,連他剛到手的新手機號碼也很快被偵察員掌握了。
鄒森沒敢去投奔他的親戚朋友家,一直到火車開動,他才暗下決心,車停第五站,我就下,管他娘的是什麼地方。連自己都不知的地方,警察又怎麼會知道呢?他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得意。
伍林手下的兩個打手是在當天後半夜逃出吉崗縣城的。有陳家舟的叮囑在先,伍林沒敢在家裏給打手打電話,而是在入夜時分裝作到街上散步,在公用電話將兩個打手調了出來,並做了如下安排:立即棄家潛逃,手機扔舊換新,靜候老板指令,自會有人送錢。伍林對陳家舟的命令也做了小有折扣的改造,交到兩個打手手上的現金是六萬,一人三萬,自己手裏便落了四萬,這叫雁過拔毛,過手不空。他說帶著牡丹卡的人已經先行了一步,待找到安全的地方落下腳後,他就會通知他們前去接頭取錢,一人還有十二萬,共二十四萬。兩個打手心揣狐疑,說那個人要是不去呢?伍林咬牙跺腳賭咒發誓,說都到了這種地步,我騙你們幹什麼?錢是什麼東西?王八蛋嘛!隻要保住這條命,想要多少沒有?你們拿不到錢,那就再回吉崗找我來好了!
自然,兩個打手和伍林的行蹤,也沒能躲開魏樹斌布下的偵察員的眼睛。
鄒森在心裏隨意自定的第五個停車站是個不大的縣城。出了站口,他再鑽進出租車,一路往西,在縣郊看到一家不大的旅店,他就讓車停了下來。待住宿的事安排妥當,他就按陳家舟留給他的新的手機號碼撥出去,陳家舟果然接了,聽報告了落腳地點,陳家舟說我知道了,你哪兒也不要去,就在那裏等,三天之內,一定會有人去找你。接了錢,你隨便去哪裏,我不問,你也不要再跟我聯係了,我的這個手機不會久留。鄒森心仍不甘,說錢就是送來,也不過屁嘣不倒的幾個,你讓我花一輩了呀?陳家舟說,一年之後,你如果聽說我還當著這個縣長,或者另擔任了別的什麼領導職務,你想法找我聯係,我自會再做安排,一時安排不了我也保你有吃有花,每年二十萬,夠了吧?否則,我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也另求生路吧。說完,手機就斷線了。